两人相对防备,一时间都不再战。南宫英易搔了搔头皮,诧异道:
“怎的今日这么多厉害对头?”
白哲翰则担心孙子安危,心中焦急,可若去相救,难保无虞。他本聪明绝顶,处变不惊。但毕竟血肉相连,生怕失足成恨,不可挽回。
最想不到的,却是此刻的父子相残。不禁冷汗涔涔,早没了主意。
成浩岚手中的素月微光颤抖,几人互相点头。执剑冲上,硬是将南宫英易缠在期间。白哲翰方才定了定神,对白文萧咬牙道:
“你将孩子还我,我不为难你。”
白文萧知道父亲会这么说,侧眼瞧了瞧成钧。
“别人呢?”
白哲翰有些为难,虽然成钧夫妇很在意这个孩子,终究不能替他们做决定。何况夙阳殿一事后,他与成钧的关系并不好。
正苦思如何开口,就听成钧道:
“我答应你就是,你最好也能说话算话。”
白文萧松了口气。他偷偷来天墉城,想杀成钧报仇。不过心中忐忑,更怕杀不得成钧,反而死在此地。
那来之前的豪情壮志,到了天墉城后,尽数化作了恐惧。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成钧是否在这,可能更加希望成钧不在。
若是不在,就有理由安慰一下那骄傲的心了。可惜的是,成钧刚好就在。而且好几次都已经发觉了他的踪迹。
只是那个男子对世间恩仇已经看淡,杀不杀他早就成了无所谓之事。白文萧怎的知道?惊惧之下,竟然去偷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想来可笑,父亲抱着自己的儿子,来威胁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而这种做法,出奇的有效。
白文萧冷笑一声,将孩子向着成钧迎面抛来。期间还夹杂这内劲,却是不顾孩子死活。成钧搂着苏雨柔的腰,轻巧的接住了白浩然,暗暗将内劲化了。
白文萧已经返身离去,半空中声音回荡:
“这孩子果然不是我的,你们瞒得我好苦。”
成钧浑不在意,将孩子交到苏雨柔怀中。低头望着苏雨柔的脸颊,温柔的笑着。
只听震天一响,一袭青色从空中直坠下来。白文萧执剑跪地,喷了一大口血。不远处,两个人影落下。正是谢鹤与孔涛。
白文萧脸色惨白,颤抖的对白哲翰道:
“不是说不为难我吗?”
谢鹤道:
“我可没答应!”
孔涛负手站立,并没说话,眼神却带了丝丝杀气。白文萧竭力站起身子,到底输了一招。他自然知道,父亲与成钧都会言出必践。
他俩如果不阻拦,只求脱身,想必不难。怎料得到,半路上谢鹤与孔涛忽然出现。单一人,他就不是对手。深陷险地,又无筹码,顿时不知所措。
正在此时,南宫英易嘴里“哇哇”直叫,被几人逼的只能守御半个圈子。身上几处伤口冒着血,刚刚使力让上官枫退了半步。
手臂就被成亦瑶划了个口子。他怒吼一声,鬼头刀虎虎生风,圈子扩大了几尺。片刻,圈子就又渐渐的缩了回来。
上官枫兄妹眼见灭门大仇将报,招招杀手,恨不得立时就杀了此人。南宫英易早已支持不住,虽然疯癫,也知稍有疏虞,便有性命之忧,无奈苦苦支撑。
成浩岚手中素月剑轻柔,竟然让南宫英易花最多的心思来守御。他眼里精光一闪,素月当头劈下。无声无息间,鬼头刀从中劈断。
南宫英易急忙侧身闪避,纵然如此,还是被素月贴着头皮削下一丛头发。这么片刻的变故,胸口剧痛,结结实实的中了成浩岚一掌。
幸而素月山庄剑法见长,否则这一掌就能送了他性命。然则没能当场将他打死,仍是打得他口喷鲜血,瘫在地上,晕了过去。
上官枫几人赶忙执剑指着南宫英易的喉咙,一时间都未动手杀他。
成浩岚收剑转身,面对着白文萧。白文萧满头大汗,此刻四面楚歌,脱身万难。他双手颤抖,后悔非要来天墉城。
若是不来,隐居深山,谁又能找得到他呢?若是先不将白浩然交出,也可逃得性命。可惜绝处逢生之下,平素谨慎的他,犯了个如此无法弥补的错误。
就听白哲翰冷冷的道:
“你娘亲,是谁杀的?”
白文萧身子一抖。这件事他一直不敢回想,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娘亲。禽兽所为,大逆不道,此一条,便罪不容诛了。
他脸色惨白,支吾的回答不出。白哲翰心如刀割,就算白文萧一句话都不说,答案都已经很明显了。他也曾一厢情愿的以为,
就算儿子再不孝,当不会犯了弑母大错。甚至想把这罪孽强加在成钧身上,期间纰漏太多,全都顾不得了。
他紧握干将剑柄,依旧怀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是你杀的吗?”
白文萧头脑空白,急忙摇头。
“不不,不是我杀的...”
白哲翰心里一喜,不管这话是真是假,总是多了些安慰。孔涛道:
“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
白文萧无暇多想,忙指着成钧道;
“是成钧,是他杀的!”
成钧轻轻搂着苏雨柔的腰,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解释。谢鹤向前缓缓走了一步。
“成钧怎么杀死费师妹的,你倒是详细的说说。”
白文萧想不出脱身办法,这最大的罪名推给成钧,说不定他们能网开一面。但他的话定要人信服,否则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当下低头思索。
“亲眼见到的事情,还用得着多想吗?”
成浩岚话语严厉,将白文萧的思绪尽数打乱了。白文萧大口喘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成浩岚又道:
“男子汉大丈夫,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何必婆婆妈妈的不敢承认!”
白文萧忙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既然不是你,那是谁?”
“是成钧,我都说了,是成钧!”
成浩岚接着道:
“那成钧是怎么杀死费师叔的,你怎么说不上来?”
“我不知道,当时我已经走了。”
“既然你不在,怎么知道是成钧杀的?”
白文萧方知失言,慌忙道:
“是他,一定是他。我看见了,他用剑杀死了我娘!”
成浩岚追问道:
“成钧用什么杀死费师叔的,你却说说!”
白文萧没有时间去想,就道:
“我哪里知道?他手里有剑,定是那把剑了!”
成浩岚指着成钧后背的那柄纯钧。
“你看好,是那柄剑吗?”
白文萧看了一眼,点头道:
“就是那柄剑。”
成浩岚又问:
“你看仔细了,真的就是那柄剑吗?”
白文萧细细的看看,道:
“拔出来让我看看,当时天黑。”
成钧不理他。苏雨柔小声的道:
“成郎,你就给他看看吧。”
成钧这才抽出纯钧,淡淡的光芒熹微。白文萧平素聪明,这时候紧张不已,没闲暇去想成浩岚话里的意思。甚至连成浩岚与成钧的关系都未多想。
还以为当真能把这件事推给成钧。急忙点头道:
“就是这柄剑!”
成浩岚道:
“看仔细了?”
白文萧道:
“看仔细了,我当时就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只是修为不及,又少了手臂,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大仇我早晚要报!”
他口齿伶俐,说得信誓旦旦。成浩岚叹了口气,对白哲翰躬身行礼。白哲翰流下两行清泪,对成钧道:
“成师侄,我错怪你了。”
成钧淡淡的道:
“白师叔说得哪里话?”
心中则万分悲苦。若不是夙阳殿的事情,他就不会跑到南疆去,就不会杀了那么多人,苏雨柔也就不会患了重病!只是事已至此,就算怪全天下人,又能怎样呢?
白文萧瞪大眼睛,不知哪里不对。怎么说了这么多,反而人人都相信那件事不是成钧做的了?白哲翰将干将收回剑鞘,缓缓的抽出了承影剑。
“你认得这柄剑吗?”
白文萧恍然大悟,原来娘亲受的的剑伤是承影剑的。成浩岚步步紧逼,原来是让他不及编出谎话。竟然逼的自己亲自承认了一切!
他眼里似乎喷出火来,吼道:
“是我杀的。谁让你们屡次三番的要杀我!”
白哲翰道:
“今日我清理门户,各位都莫要干预。”
说罢,身子如同离弦的箭般冲去。白文萧执剑格挡,双剑相交,直震得手臂发麻。白哲翰另一只手挥出,“啪”的打了白文萧一个耳光。
若是白文萧双臂健全,这耳光多半能躲得过。对于白哲翰这等宗师,很少占人便宜。唯一的儿子做出这等事,实在痛心疾首。
要杀了白文萧并不难,但要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教育他了。两人每交手一招,白文萧就挨个耳光,没能躲过一个。
只片刻,半边脸颊就肿了老高。而“啪啪”之声仍是不绝。白文萧一只手臂执剑,权衡轻重,自然要阻挡汹涌而来的剑招。
另一侧的耳光,就管不了了。又过了数招,白文萧的脸被打破,溅出血来。郑惜雪哭喊道:
“公公,你杀了他吧!”
白哲翰眼中含泪。这么多年,从来没打过这个儿子,甚至连苛责都没有。假如小时候,能严加管教,或许不会到了今日的地步。
他的心里很疼,幽幽的叹了口气,举剑向着白文萧心口直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