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成钧牵着苏雨柔的手,回了青囊水榭。昨晚的事情,他们都没再说给别人听。水榭中,苏致远仍在苦寻医书。
成浩岚兄妹则早早的等在了大门口。尽管成亦瑶努力的控制,却难掩悲伤。望着二哥二嫂的身影,转过头偷偷的擦了擦眼泪。
成钧二人慢慢走着,仿佛这条路没有尽头一般。要是真能这么走下去,那就永远这么走下去好了。阳光洒在苏雨柔的身上,如同一层薄纱。
她温柔的道:
“成郎,我想去天墉城走走,你带我去吧。”
成钧点点头。
“你说去哪,咱们就去哪。”
苏雨柔微微笑笑,挽住了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
成亦瑶上前几步,强颜欢笑的道:
“二哥二嫂,今天是你们成亲的第二天,咱们去吃些苏州城里的特色小吃吧。”
苏雨柔满怀歉意的道:
“我有些累,实在对不起了。”
成亦瑶急忙摆手。
“没有,没有。二嫂,你千万别这么说。要是太累,咱们改天再去。”
苏雨柔与他们点头示意,与成钧进了门。成亦瑶望着望着,眼里又闪出了泪花。成浩岚站在她身边,叹息道:
“弟妹生性善良,怎会有这等悲惨的遭遇?老天实在不公。”
成亦瑶啜泣道:
“二哥这辈子受了太多的苦,好容易有了归宿,谁想得到...想得到会成这样!”
他们心里除了对老天的愤恨,就是对成钧夫妇的惋惜。血浓于水,那感慨却是那么的强烈。
只叹世事无常,凡人的渺小,实在让人无所适从。
成钧送苏雨柔回了房,自己就坐在床边照看。这个姑娘睡得很甜,偶尔还会像小女孩那般,小嘴呢喃,说着梦话。
成钧握着她的手,痴痴的凝望,似乎永远都看不够。两个年轻人,都不去想今后会发生什么。此时此刻,就是所有。
这天的天气很好,夕阳透着窗纸照射进来,让人有种出去走走的冲动。苏雨柔从床上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对成钧淡淡笑笑。
“我睡了这么久了,你一直都没休息么?”
成钧道:
“我不累。今天是我们成亲的第二天,我该去拜见岳父岳母了。”
苏雨柔笑笑。
“那咱们这就去。爹爹和娘亲见了,一定会非常开心。”
成钧小心的扶起她。那小手冰凉,美丽的脸颊却尽是笑意。
那天晚上,苏雨柔与娘亲相拥哭泣,此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可她心中还有放不下,对不起爹娘,但爹娘地位崇高,会孤单想念,却不至于不能安度晚年。
何况,若是自己在他们身边死去,反而徒增老人的伤感罢了。莫不如,随着爱人,走一趟天墉城。将那放不下的事情放下了,便也走的安静。
晨光熹微,两位新人青囊水榭门口,对着爹娘跪拜。之后相携御剑破空而去。空中故乡的云从身旁掠过,苏雨柔环抱成钧的腰,眼泪滚滚滑落。
故乡越来越远,直到模糊不见。成钧握住她的手,道:
“我们还会再回来的,你放心好了。”
苏雨柔点点头,哽咽的说不出话。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十几天才到了天墉城城门前。经此大事,成钧早不在意夙阳殿里发生的一切。不管他们是否怀疑自己,都不在乎了。
他小心的扶着苏雨柔,径直进了大门。看门的十几名弟子都知晓当时之事,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待他们走远,才有弟子匆匆跑去禀告掌门人。
谢鹤与白哲翰相对无言,但想既然成钧带了苏雨柔来,就该不会与天墉城为难。那他是来做什么的?
白哲翰脸色凝重,生怕成钧当真带着白文萧的首级来。要是成钧当真这么做了,天墉城更不能说些什么。
父子亲情,他顿时心烦意乱,大踏步的出了门。谢鹤紧皱眉头,也起身跟去。
天墉城宽阔的青石板路上,成钧二人慢慢走着。上百名弟子执剑相向,却不住的后退。苏雨柔轻轻的道:
“成郎,出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这般?”
成钧笑笑。
“我们只是故地重游,有人以小人之心度我,这又何必在意。”
苏雨柔不再多说。望见了人群一侧站着的上官诗柳,向着她摆了摆手。上官诗柳少女心性,虽然知道夙阳殿之事,却无所顾忌。挥了挥手:
“成师哥,苏姊姊,你们好。”
说着便跑了过来,挽起苏雨柔的胳膊,说起话来。本来紧张的气氛,有了稍稍的缓解。
其实在场的弟子,基本都经历了天墉城一战。若是没有成钧,或许都成鬼魂。加上青囊水榭的恩惠,都不想与二人为难。
但师门之命,也不敢放下兵刃。街道四周还站了不少弟子,却是昆仑山的人。上官枫也在其中,手握鱼肠剑柄。
要真是打起来,这些弟子自然会站在当年大师兄的一边。此间形势,再明显不过。
成钧对上官枫摆了摆手,上官枫微微犹豫,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其余弟子也陆续的放松了神色。
“成某此次前来,只是带着内人重游故地。我已无心理会俗事,各位大可不必。”
话音刚落,便有半数弟子放下了兵刃。剩下的很多人依旧在犹豫。他们诧异的是成钧不再管什么天下兴亡,
但从前这个人是甘愿为了苍生拼尽性命。难道一个英雄成了亲,有了牵挂,就丢了壮志豪情?
还是因为好人无好报,心灰意冷,一气之下宁可独善其身,也不兼济天下了。想想夙阳殿的一切,早就传的沸沸扬扬。
更多的是指责天墉城的所作所为,造成今天的局面,又何尝不是自作自受呢?太多的他们不知道,也不懂得。
一个人的心再累,只要有希望,就不会死。怕就怕丢了希望,那便成了行尸走肉,生死无关。
弟子们让开了路,成钧三人缓缓走过。谢鹤与白哲翰站在暗处,白哲翰不见儿子的首级,松了口气。就听身后道:
“白师弟,成钧与苏姑娘成了亲,却并未邀请我昆仑八宫。恐怕他想与我们划清界限,不想掺和进魔道之事。
却为何成亲后又一同来此?”
白哲翰微微想想,摇了摇头。
“我也猜不透。不过南疆的大水,世上再无人有此修为,那定是成钧做的了。紫蝎教灭了,紫蝎教教主等人都没了踪迹。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在场的人,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沉寂了片刻,谢鹤问道:
“成钧来此,我们该怎么办才是?”
白哲翰道:
“此人极为自负,他说不与我们为难,八成就不会为难。何况我们本已得罪了太多人,这次就别多管了。但要派人暗中监视,不可放松。”
谢鹤点了点头。接着道:
“我看苏姑娘脸色不好,似乎生了重病。我们作为长辈,该去探望下比较好。”
白哲翰道:
“我与成钧有了嫌隙,此时前去未必便好。掌门师兄,就劳烦你代表我了。”
谢鹤道:
“我都晓得。白师弟,你聪明绝顶,处事谨慎,但有时候太不容易信任别人。”
他脸上满是愧疚。
“我总是觉得,我们冤枉了成钧。”
白哲翰一言不发,不置可否。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他在自己骗自己。为了唯一的儿子,他丢了矜持。
连他都丢了矜持,何况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