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W市酷热难当,辛辣的骄阳如同一只喷火的魔鬼不停地烘烤着大地。公证处内,漫长且严谨的公证过程丝毫不逊色于窗外的烦闷。一边偌大的中央空调也只是暂缓等待发出的焦虑,它可不会因它滋润下的善男信女们的正邪有别而特意地厚此薄彼。
办妥相关事宜,从公证处出来已临近中午。繁繁抱起小家伙一一跟旁人道别,也保括那几位烈日下不辞辛劳的财产守望者。我跟他们没话讲,打一进公证处就对这几位臭脸相迎。不象繁繁,心态超平,自己吃了亏,还不忘摆出一脸秋天丰收的表情来。
“祖儿,换爸爸抱抱。”繁繁看出我脸色不对。
“繁繁,你说那帮人究竟想什么呢?!弄得好象我们要抢他们钱一样!”我接过小家伙,愤愤不平。
“算了吧!人家有人家的想法,或许他们这样做也是出于保护祖儿呢!”到现在繁繁还不忘替他们说话。
“有这样保护的么!孩子父母去世没人管,一听到有外人加入便急哧掰咧地跑来护食。再说了,这钱又不是他们的!”什么保护,分明就是心眼小。
“那也不是你的呀!你怎么了,我怎么听起来你比祖儿家里人还担心这笔钱呢!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动歪脑筋了!”
繁繁想哪儿去了,冷不防这一问。我靠!我成窦蛾了!
“不是的,繁繁!怎么会呢,我哪能跟他们一样呢?!一帮市井小人!我心胸广阔,德比天高,视钱财如粪土,浊青莲而不妖。正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千斤散尽还复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哦,还有,吾常养吾胸中浩然之…。
“好了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量你也不敢!”繁繁下了特赦令。
我急得脑筋大转弯,忙把纪晓岚中那几句弘扬清廉的诗句由内而外地井喷出来,刚泻到半路得亏繁繁制止了,要是再由我象‘对穿肠’那样潇洒下去,接着就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
“爸爸,不要生气,祖儿跟你扇扇风。”
看我心里不爽,小家伙仰起小嫩脖子呼呼地往我脸上吹气。呵呵!虽说天这么热,但她呼出来的小风,别说还真有点舒服呐!
“小祖儿,你手里拿的什么?”小家伙手上拽着东西,我问她。
一送手,我靠!公证费用的收据,繁繁真傻到家了!
“我靠!繁繁你…!”
“猪头,我渴了,想喝点啤酒。哦,最好是冰镇的,不对呀,我记得这里应该有一家饭店的,怎么…!”
*****
冰镇啤酒虽爽,却不如繁繁喝得好看,更何况她今天陪我一连喝了三瓶百威,这在以往打死我也不敢想,倒不是我稀罕她喝酒的样子。我见她醉过,那时她还在当我的辅导老师呢!为了她的贝贝,吐我一头。
“繁繁,冰镇啤酒爽吧!”我想再来点,引诱她说。
“小姐,麻烦再上两瓶百威。”我靠!繁繁竟上套了。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两瓶百威,又送来一罐可乐,搞促销送的,我给小家伙满上。
“谢谢爸爸。”小家伙嘴里蘸着可乐跟我道谢。
“恩,乖女儿,喝吧!”我跟吃了蜜似的,甭提多高兴了。我想我的爸爸也没我这样幸福过吧!不由得心里一酸。
“猪头,知道什么叫洗黑钱么?”
“洗黑钱!繁繁,你怎么想起问我这个来!”我给她满上。
“没什么,昨晚看{侦缉档案},里面就有洗黑钱的,不明白怎么回事。”繁繁泯一口百威,心不在焉地说道。
“洗黑钱就是通过合法条件把原本来路不明的赃款由某种途径变为正常的经营利润。繁繁,你以后少看这种港台片子,都是吹的,哪有那么多洗黑钱的。”
我回答得很专业,前阵刚看过这部片子,对洗黑钱略有了解。嘴上这么说,心里又爽了一把,繁繁也有不懂的地方,多亏了我这个小万能胶。
“妈妈,祖儿听话,祖儿帮你洗。”小家伙冷不丁的一说,把我和繁繁逗乐了。呵呵!她马屁拍错地方了,一听到洗黑钱,还以为是洗裤子,洗袜子呐。恩!孺子可教也!
我正想夸我女儿几句,繁繁突然跟我提起了宽代子。
“猪头,宽代子让我谢谢你。”
“谢我!谢什么?”我问。
“还有什么!你的捷安特呗,人家可是很喜欢啊!”
哦!我差点忘了,她还记得呐,还让繁繁跑来谢我,直接发个短信不就完了。女人就是麻烦。不过看繁繁的表情略带埋怨,我有点舒服。
“老虎也有一本{卡耐基}的。”我故意扯开话题。
“你也知道啊!就属你最呆了,老虎怎么不知道送人的。”呵呵!繁繁果然上当了,还以为我故意答非所问是心虚了呢!
“{卡耐基}?!送人谁要啊。也太土了点吧,繁繁!再说了,我有凌波微步,用不着车的。想想啊!身边也没人喜欢捷安特的!”我怀车不遇地对繁繁抱怨道。
“切!你怎么知道没人要的,我就…!”
繁繁没往下说,但我晓得她想说她喜欢捷安特,怪我为什么不事先问问她,就急着送人了。女孩子的虚荣天性此时在繁繁酒后的俏皮脸蛋上一展无遗。
“什么!繁繁你要啊!啊呀!你怎么不早说呢!真要命了,早知道你喜欢,打死我也不会送人的…。恩!这样吧,明天我去趟你们学校,问宽代子把车要回来。”我噱头四溅地对繁繁放着马后炮,呵!那个战无不神,聪明伶俐的我又回来了。
“好啊!反正她人这么胖,给她骑早晚要压坏的,这样吧,我明天陪你一起去要回来。”
‘噗’
“咳!咳!咳!”我靠!繁繁就是繁繁,不说则已,一说冲天,每回总是不同凡响。一柱百威顺着鼻孔直射到我最爱的宫暴鸡丁上面,呛得我直咳嗽。
幸好,娘儿俩不喜欢吃。
“繁繁,这,这怎么可以呢!东西我已经送人了,怎么好意思再拿回来!”
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活该邵亮!谁让你自做聪明来着。
“我不管,反正你同意的,我现在就给宽代子打电话。”
说完,繁繁拿出手机,竟真的打了起来。
“喂,宽代子么,我是陈繁繁,有件事跟你商量。邵亮送你的那辆捷安特,现在要拿回来。对!就现在!”
我靠!繁繁象机关枪扫射一样,对着电话一通乱喷。语速快得惊人,都赶上‘神洲六号’了,我怕‘神六’在他手里爆炸,忙夺过发射按扭。
“对不起,宽代子同学,我没打算要回来,繁繁跟你开玩笑的,真的,我们在吃饭呐。对!我们女儿也在。”
我靠!最后那句话我说漏了。可最要命的是电话里却传来了父亲的声音,还把‘宽代子’听成了‘快呆子’。
“兔崽子,你良心给狗吃了,头一句就咒我是呆子,MD!老子成呆子了,你吃个屁。我象你这般大,别说骂老子了,就连敢正眼瞧你爷爷一下,就已经烧高香了!”
我顿时激动得酒泪齐涌,连电话什么时候给繁繁抢去的都不知道!老爸又回来了,又带回他那套经典的拟己语法了。这两天,我正担心他一个在异国他乡有闪失呐,今天,我靠了!
“恩,伯父,我知道了,我会照顾的。祖儿我会让邵亮带的,你放心,你一个人在那边也要多注意点身体。恩,好的,伯父再见。”
等我泪眼模糊地缓过神时,繁繁已经把电话挂了,一脸鬼鬼的表情正冲我得意呐!MD!我心旷神怡极了,那感觉简直不是人能形容的。是什么?我想想,鬼斧神工?鬼哭狼嚎…。靠!反正跟鬼有关。
“妈妈,你和谁说话呀?”
“哦,是爷爷!”
“小姐,再上五瓶啤酒!”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繁繁开始在我耳边不遗余力地鼓吹宽代子怎么好怎么好,又是温柔体贴啦,又是美丽大方啦。我不去理她,话照听,酒照喝。女人么,就是这样!当她在一个男人面前拼了命的赞美另一个女人时,通常只有两种情况,要么这个女人已经死了,要么这个女人超级的不如她。原因就为了让男人反驳她,说你比这个女人好的多。很明显,陈繁繁立于后者。
“喂,猪头,你聋啦!宽代子到底怎么样?”繁繁不死心,非要我上钩不可。
“哦!很好!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她的确很温柔,而且又善解人意。谁要能和她在一起,也算不枉此生了。”我有心要逗逗繁繁,顺着她的意思附和道。
“对啊!她是很好,昨天还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呢?”
“你怎么说?”我暂时失态,脱口问她。
“还能怎么说!就说你没有呗。宽代子可是我们学校的国宝,配你这个活宝,正好一对。”繁繁红着脸,象媒婆一样,对我成人之美般的撮合道。
“哦!那你没告诉她,我们的关系么,况且我们还有个女儿!”
我狡猾地把烫手山芋又扔给繁繁,只要她承认是我女朋友,就等于默认自己的虚荣了。
“小祖儿,帮妈妈倒点啤酒。”我不忘又煽情地补上一句。
“恩!祖儿乖,妈妈自己来!”繁繁扶着小家伙抓酒瓶的小手稳稳地帮自己满上。
“我告诉她什么呀?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再说了,小祖儿也是我们领养的,我可不想自做多情!”
我靠!陈繁繁,你什么意思,来劲了是不是?!刚和我领养完小家伙,现在又拍拍屁股不认人了,想卸磨杀驴啊!哼,再不济,我也是孩子爸爸。虽说没有功劳,但自打有了这个女儿后,被你当使唤丫头一样呼来差去,苦劳也不小啊!不行!我不能输,这可是关乎面子的工程。
“繁繁,真太感谢了,你说出了我一直都好想说的话。顺便问一句,宽代子电话你有么。说实话,上次运动会她背完我以后吧,我就一直忘不了她,真的!我觉得她的肩膀好温暖,好扎实,好有安全感。”
我脸不红,气不喘的编瞎话骗繁繁,而此刻宽代子的电话号码正悄悄地睡在我手机里呢!不过最后一句,她的肩膀好有安全感倒是真的。因为我相信,只要见过宽代子的人都会那样说。
“呃!我这就给你她的电话!你好好的去爱吧,最好爱得舒服点。祖儿我会一个人带大的,就不劳烦你了!”繁繁丝毫不给我留情面。
“那不行,要是小祖儿以后想我了怎么办,我可当过她爸爸的!”我继续嘴硬,想给繁繁找个台阶下。可我晓得,这个台阶其实是我自产自销的。
“哦!这倒不用担心,她要是问起那个长得很象猪头的爸爸哪去了,我会告诉她,你去支援大西北了,说不定还会带个小弟弟回来!”陈繁繁望着小家伙,一脸慈母地说道。MD,还不忘吃掉小家伙嘴角的肉末。
“繁繁,宽代子确实比你好,别的咱就不说了,就看她那副顶天立地的身板,将来一定多子多福。你别说,没准还真给小祖儿带个弟弟回来。哦,说不定还有个妹妹。”
我得意地帮自己满上一杯,玩世不恭地摸着小家伙脑袋,冲繁繁直摇头。
“猪头,你说的是真的么?”繁繁突然神色严峻地盯着我,看来她想撤了。哼!没那么容易,现在该轮到我反攻了。
“当然!不过你要是肯认个错,我会考虑让你当大的?”
“大的!什么大的?”她问我。
“就是大老婆啊!连这个也不懂,你还怎么出来混啊!”
“好!我现在就成全你,你等着!”说完,繁繁掏出手机。
“畏,宽代子么,我是陈繁繁,邵亮有话跟你说,对,就现在!他说他很喜欢你,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
我靠!陈繁繁,还来这套,再上你当,我不如死了算了。我笃悠悠地接过电话,拔掉嘴里的牙签,慢条斯理地说道;爸爸,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跟你慢慢道来。说实话,作为儿子,我知道这么长时间没给您去电话是我不对,但这并不表示我不在无时无刻地挂念您。没错,繁繁有时候是刁蛮任性,甚至还有点不可理喻,但我希望你能看在自己儿子的份上,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么!爸爸!”
我说完了,等着电话那头的父亲与我共鸣。
“邵亮,是你么!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别吓我,什么又是儿子,又是挂念的。老天啊!不会是上次我把你脑袋压坏了吧!”
我靠!那人不是爸爸,绝对不是!
“啊!宽,宽代子同学,近,近来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