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上者一直站在那儿没有动,他隐隐觉得自己三人已经陷入一场围猎,自己是猎者,也是被猎者。
如果需要胜利的话,就看着谁能坚持到最后。其实他完全可以现在就和余戈虎儿离开天门山,但是他不会那么做,他总觉得有什么被悄悄改变了。
进山的时候感觉不到木属性小兽的存在。到后来敖士雕似乎得到什么宝物收受云豹的成群追杀,天籁在那时候就觉得这天门之上和往时隐隐有些不同,但还是找不到那些怪异的感觉到底来自何处。
天门山随着时光的推移开始阴暗下来,天籁还是静静的站着,没有移动,更没有离开的意思。虎儿紧抿着嘴不再吵闹,他知道天籁这么严肃的时候不想被打扰。
慢慢的,天门山在这场对峙里完全黑暗下来,隐隐有些小兽的叫声传来,那些喜欢在夜间出现的小兽开始出动了。
虎儿突然有些紧张,他握紧了手里的弓,并迅速取出一只箭搭在弓弦上,如果有什么动静,他会在第一时间将弓上的箭射出去。
余戈没有像他这般胆怯,将小雕解下来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其实他并不是没有准备,他只是在感受那些将要接踵而来的攻击会出现在什么地方,那样能让自己更好的出手应对。
天籁忽然道:“三觉射日阵,坎离位。”
余戈和虎儿迅速向右转身。
“震觉之力,雷。”余戈这次真切的感觉到那些来自右边的攻击,那是一股强大的不知名力量,似乎单独属于黑夜,隔着很远就能感受到那种力量的冰冷。
轰,坎水离火位凝聚而来的地气因为无法相容,产生了极大的碰撞,天籁上者的震觉之力无疑又加剧了这种效果。
“吱。”从那碰撞的地方发出一声类似鸟鸣的尖叫。
天籁上者脸上是什么表情在黑夜里看不清,但从他急切地语气来竟能看出些什么。
他嘶吼道:“坤觉之力,封。”
刚说完,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各个方位撞上来。竟让整个结界有了轻微波动。
夜夔,天籁认清了那些撞上来的鸟的型却有着小巧的人脸的动物。
“怪了。”天籁自言自语:“这夜夔一本很少出现在南国之地。我之前只听说过在西荒之域存在,靠吸收死物灵魂壮大自身,主食死物或者腐肉。只有那种极阴之地才会适合这些夜夔成长。夜夔代表死亡,绝望,所以为众多觉者不喜,只有在西荒之域,才有少量的修炼崇兽之力的西蛮会馔养来汲取极阴之力。但也很少有西荒之域的觉蛮会将夜夔带到八荒南域来。”
夜夔是一种接近不灭的极阴灵兽,据传说是由西荒之域死亡的觉蛮强者魂魄所化,吸食极阴之气温养以后形成夜夔的形状。个体的攻击力不是太强横,但是夜夔都是一群居为主,所以也很难招惹。
天地自有它自己的道,它在赐予夜夔不死不灭的魂魄的时候,也让他的能力局限到一定程度,而不是一直能无限成长。大多数夜夔的能力相当于觉者八阶,连十阶觉力的夜夔都很少听说。
看着那些夜夔在不停的撞击着结界,天籁上者微微皱了皱眉头。
夜夔不喜欢有极强生机的觉者靠近,所以在第一时间发动了攻击。
天籁上者轻喝:“离火。”
结界四周就开始开始升起蓝色的火焰,那些夜夔似乎特别怕看见火光,尖叫着四散逃走。
虎儿在一旁开始打上弓,朝那些混乱的夜夔群中一阵疾射,竟有那么几只躲不及的夜夔被射中掉了下来。却也因为这样,似乎让那些夜夔变得极为暴躁,又俯冲下来,竟然不惧离火之烈,空气中传来极为浓郁的烧焦味道。
余戈将云天弓拉成满月,找到那些将要靠近的夜夔射杀,那些夜夔竟然不闪不避,似乎仰仗着它们不死不灭的优势,直接朝着裂云箭飞来。
“啪啪。”几乎箭无虚发,那些夜夔就纷纷掉落下来。但很快,那些已经被射杀消散的夜夔在瞬间凝聚,重新飞上高空,只有那些暗黑的血液证明他们曾经被云天弓射杀受过伤,其余地方看上去都和它们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没任何区别。
天籁上者似乎看出些什么端倪,回过头对虎儿说道:“别射了,让它们靠进来。”
虎儿似乎射得起劲,又拉了几弓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那一群夜夔似乎觉得有什么阴谋,又突然都飞回空中。
天籁上者捏了觉印:“乾觉之门。”但还是慢了,只囚禁了少许几只夜夔,待在乾觉之门里不停挣扎。
他摇了摇头,似乎觉得可惜。
虎儿感觉有些愧疚,觉得是自己太恋战,结果让师傅的结界错失良机徒劳无功。侧过眼看了天籁一眼,但天籁上者似乎丝毫不放在心上。
天籁叹了口气,说了句:“我们回去吧,只要有这些夜夔一直对我们追杀,那样会引来更多灵兽的围杀,那样难免杀生,我不想那样,看来这次是无法查实天门山到底发生什么了。”语气里透出失望。
余戈一直静静的看着结界外面的天空。良久说:“师傅,让戈儿出去,将它们引下来。”
“不可,小戈,你没办法对付那群夜夔的,它们在速度和实力上都远远胜过你,你出去的话,只会引发那些夜夔更为剧烈的围杀。”天籁严肃地说道。但是他看到了余戈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情绪,似乎这对他来说是早就决定了的事。
他只好叹了叹气,终于点点头,嘱咐余戈:“不要离开结界太远,实在吸引不过来的话我们就尽快回去。”
余戈点点头将小雕解下来放到地上便向外走。
虎儿大声反对:“不行,小戈,你不能出去,刚才你看到的,就算是云天弓都没办法射杀他们。你出去的话它们会撕了你。”余戈回过头对他笑笑,什么也没说就走出去了。
虎儿这会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那感觉就像快要失去亲人一样。他几乎大吼起来:“小戈,好,你去得,我也去得,要死一起死,凭什么你要比我先死?”说着就把那张云天弓拉满向那群夜夔射去。然后人就开始朝着结界外面跑。
“站住。”天籁上者看到虎儿这么激动起来赶紧喝道,但虎儿却不再听他劝告,加快速度朝着外面跑。
“坤觉之力,封。”很快虎儿就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小空间之中,怎么冲突都没办法出去。他拉满云天弓朝着那看不见的结界狂射。但却感觉打在空处,没有任何效果,他把云天弓扔到一旁地上,站着就流下泪来。
天籁上者走到他一旁,开口道:“虎儿,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出去吗?”
虎儿咬着牙的不肯说话。
天籁上者温和的说道:“不是为师不允许你出去,而是你出去以后,没有小戈对觉力的感悟,也不会像小戈一样随机应变,如果你们两个都陷入绝地,我没办法全去营救,那么你们俩可能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甚至会一个都活不下来。”
虎儿听这样说心情好了许多,对啊,师傅救一个人总比救两个人有把握。
天门山上,天籁上者看着那个孩子脸上平静的表情,似乎没有因为面对那一整群的夜夔有丝毫畏惧。
他静静看着那群夜夔,开始越走越远。天籁上者看到这种情况,脱口叫道:“小戈,快回来,不要离结界太远。”但余戈似乎没听到,仍然继续向前走。
天籁上者几乎就要走出结界将他拖回来。但余戈挥挥手,示意他没事。
天上那群夜夔看到那个小小三级觉力的觉者越走越远,开始躁动起来,像是兴奋。余戈却完全无视那些威胁似的,抬起头的时候搭上弓,这次却在那张弓上,搭了四只箭,分别是不同的四个不同的方位。
那群夜夔骚动了一下,很快,又有四只弓射来,让那群夜夔变得更混乱。
余戈在这时候转身朝着结界跑,但那群夜夔已经真正被激怒了,开始俯冲下来。
他笑了笑,侧身的时候搭上了一支箭,准确无误的射入一只夜夔的心脏,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几乎每走一步就有一只夜夔落下来。这样一来,那群夜夔就开始追逐着那个孩子进行绝杀。
慢慢的,夜夔的数量越来越多,但每次围杀那个孩子的时候都被他轻巧避开。这样一来却让那些夜夔变得无法控制。疯狂的俯冲下来,余戈渐渐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似乎变得沉重起来,如同被封印了一般,避无可避。
大量的夜夔群围绕着他穿梭,渐渐就要组成一个结界的样子。很快就占据兑、离、巽三个方位。
“小戈,用云天弓射杀离位夜夔,不然你就会被封印在里面。”
“兑、离、巽,阳多阴少,阳从阴,竟然是绝阴之阵。”天籁吼道。
余戈抬起手来,想将云天弓拉满,但奈何夜夔速度太快,很快就占据了所有位置。
天籁上者急忙冲出来,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有一股极强的气息朝着虎儿的方向冲杀过来。几乎让结界在那一瞬就有破碎的迹象。天籁上者大惊,失去了思考,脱口喝道:“离卦之力。”
一道土浪已经拔地而起,隔绝在结界之外,轰的一声四散开来。
他余光里看见了虎儿的表情,但虎儿的眼睛已经失去焦点,他脸上眼泪密布,慢慢软倒在地上,眼睛却一直盯着一个方向。
他回过头,看到之前结界外那个孩子站的地方,已经密密麻麻的被夜夔落满。
他知道,那个孩子死了。
在这么多夜夔的攻击下,怎么还能不死?他只不过是个觉力三阶的孩子而已。
突然,那些夜夔就尖叫着四散逃跑开来,没过多久,就都化为雾气,再也感受不到有半点属于夜夔的气息。
夜夔死了,这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南国曾经有传言,穷诸那时候到西荒之域游历的时候,曾经遇见一只相当于天人境的夜夔,杀了八十一次,他以为一切都暗合九九之数,但是那只夜夔依旧活了过来,逃走了。要在南国对别人说一个五岁的小孩杀死了不止一只,而是一群夜夔,他们一定觉得你疯了,甚至无药可救。
虎儿挣扎着走了出去,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小孩,衣衫褴褛,几乎体无完肤,甚至感觉不到心跳。他无力的跪下去,伏在他身边听了良久,但那具身体里再没有生命活动的迹象。
天籁上者终于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那个孩子的模样就转过头去。
虎儿看到天籁,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红晕。他几乎是跪着快步走到天籁身旁:“师傅,你快救小戈,你不是南国最强的觉者吗?你快救他啊。”说罢竟然砰砰的伏在地上磕起头来。
天籁站在一旁好久,最后摇摇头:“师傅也没办法,师傅有些时候连自己也就不了,那些虚名要了做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满脸萧瑟。
“好吧,我知道了,师傅,我知道了,自救者救人。”
“贼老天,你为什么要带走小戈?凭什么带走小戈?!”
说完这句话他沉默了下来,慢慢走到余戈躺卧的地方,伏下身下去,贴上余戈血肉模糊的耳朵:“小戈,如果你能听见,我虎儿发誓,今生一定会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让所有我那些阻碍我的事物,消失。”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脸上有如之前嫉妒小戈比自己强那种表情。而是收敛了那些张扬,像那些东西已经埋葬在骨子里,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稚嫩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