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庭坚中午返回医院,走进病房,看见安雪阳仍在沉睡中,安雪晨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皱了一下眉,缓步走过去轻轻抱起她,她忽然睁开眼睛望着他,他无声地“嘘”了一声,然后抱着她走出病房直接进了隔壁的休息室,把她放坐在床上。
休息室里摆设简单,一张单人床,床头旁边放着一个矮柜,靠窗放着两张单人沙发和一个茶几。
“不是让你到这里来休息的吗?”段庭坚蹙了蹙眉,语气里带着一丝责问。
安雪晨低下头,没有说话。
段庭坚走到茶几前,上面放着一个食袋,他从食袋里拿出一碗粥和一把调羹,打开碗盖,把调羹放在碗里,走到安雪晨面前,在她身旁坐下。
他把粥和递到安雪晨手里,安雪晨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赧然,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柔软:“趁热吃吧。”
安雪晨没有说话,手执着调羹慢慢地吃了起来。
段庭坚坐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她。
安雪晨吃了半碗,放下了调羹,抬起头看了看段庭坚,又垂下眼睫。
段庭坚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从她手里拿过碗,站起身把碗重又放回食袋。然后转过身看着她:“你在这里先睡会儿,我在外面,有事会叫你。”说完迈步准备出去。
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安雪晨低声说道:“你……如果有事要忙……不用管我。”
段庭坚停步站在那里不说话,两秒钟后,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意冷冷道:“这点时间我还是有的。”说完大步走出了休息室。
安雪晨愣了愣,缓缓躺下身,睁着眼望向窗外,思绪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早上当她知道自己错过了雪阳的手术时,心里真地非常生气,他凭什么帮她做这样决定,如果手术结果不好,她连雪阳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她如何能原谅自己?
这个男人总是喜欢自作主张地去做他认为对的事,甚至都不询问她的意见。他在不断地为她安排一切,让她渐渐开始松懈,甚至慢慢开始产生依赖。
这一切让她感到害怕,害怕自己沦陷其中,更害怕当一短暂时刻结束后,她自己无法抽身而退。她的心冰凉一地。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年前她跨出那一步,就把自己摈弃在了幸福的门外,为了雪阳她愿意付出所有。想到雪阳,她的心渐渐有了暖意。睡意渐渐向她袭来。
半梦半醒间,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安雪晨惺松着睁开了眼,看到Matt和段庭坚一起走了进来。她即刻完全清醒。
她坐起身下了床站在床边,Matt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她,然后松开:“安,你刚醒的时候真迷人。”
安雪晨微笑着静静地看着Matt,他的行为和他的言语她已经习惯,这个漂亮的男人有时候就像个孩子。
“安,你弟弟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接下来就是要好好静养喽。”
安雪晨冲着Matt点了一下头,轻轻说了声:“Matt,谢谢你!”
“啊呀,我说了不要听这个词,你真想要我去跳楼啊!用别的方式表示!”Matt佯怒道。
安雪晨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你想我做什么?”
“陪我三天!”Matt兴奋叫道,安雪晨面色一怔。
“安,你一定不知道,坚他总是欺负我,我看他也总是欺负你,我们两个在一起,快快乐乐地呆三天,让他气吐血,你看好不好。”Matt得意地瞥了一眼段庭坚,恶作剧般格格地笑起来。
安雪晨垂下眼睫,也笑了起来。
“安,要不你直接跟我走吧,我可以随时照顾我的angel,你就可以完全放心啦,反正坚对你也不好。”Matt故做认真地问道。
安雪晨如湖般的眼眸静静地望着Matt,不说话。
“哎呀,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坚,安,你这样我很伤心噢。”
安雪晨垂下眼睫,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段庭坚眸色深幽地灼灼地盯着她。
Matt的脸色突然认真起来:“安,现在帮你弟弟做的手术,不能保证能维持长久,要想你弟弟彻底好起来,最好做心脏瓣膜更换手术,这方面的顶尖专家在伦敦,他有个研究小组在方面的研究已经有十年了,技术很成熟,我认识他,我回去会帮你联系安排。”
安雪晨怔怔地望着Matt,他的话让她震惊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Matt轻轻地拍了拍安雪晨的脸颊:“不用担心,你弟弟如果做了这个手术,就有可能痊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你弟弟的身体好好调养好。”Matt的眸底柔光一片,让安雪晨的心陌名的安定下来。
她的眼里渐渐浮上一层水雾,她抬起手臂轻轻地拥抱住他,脸贴在他颈边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说不出其他,只能说谢谢!”
Matt伸出手也环抱着她,在她耳边柔声说:“安,我要走了,记得想我噢!”
“走?”安雪晨松开手,不解地望着Matt。
“我这次已经破了很多规矩,”说着埋怨地瞟了一眼段庭坚:“但有一个规矩一定不能破,就是做完手术,我要去渡假。机票已经买好了,两小时后我可就在天上飞了。”Matt冲安雪晨俏皮地眨了眨眼。
安雪晨勾起唇角,了然地笑望着他。
“会想我吗?”安雪晨点了点头,“一定要想我噢!”安雪晨再点了点头。
Matt轻轻捧起她的脸,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道:“一定要快乐,在我对你心动之前。”
安雪晨闭上了眼睛,再次点了点头。
安雪阳的病情渐渐稳定好转,在医院调养了两个星期,他已经可以完全自理,时常能到楼下的花园里散散步,安雪阳说不喜欢医院,吵着要出院回家,但医生却坚决不同意,并告诉他还要两个星期才可以出院,他哭丧着脸却也无可奈何。
安雪晨一直陪护在医院,段庭坚告诉她,已帮她请了三个月的假。她默然接受,三个月后一切都会归位,现在就随他安排吧。
这一个月里,段庭坚每晚会到医院接她一起回他的别墅,早上再送她到医院。两人每晚只是相拥而眠,段庭坚对她最亲密的动作也只限于睡前与她拥吻。有两次,安雪晨早上醒来,睁开眼睛时正好撞上段庭坚专注凝望着她的目光,他漆黑的眼眸似深水漩涡,让她怔忡地移不开视线。而在她怔忡间,他却将视线移开,起身下了床。
两人在一起时很少交谈,却有着难以言说的默契。但很多时间安雪晨仍是猜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她也不想花心力去探究,对于她来说,一切顺其自然即好。
安雪阳在医院调养了一个月,终于可以出院了。出院那天,安雪阳兴高彩烈地拥抱了所有看护护士和主治医生,向他们告别,说如果再一天再来,一定不是躺在病床上。大家微笑着依依不舍地送别了他。这个俊美的如天使般的大男孩,曾经让冷清如冬的医院温暖如春。
安雪阳出院回家后,段庭坚不再带她回他的别墅,只让她在家里安心地照顾安雪阳。段庭变得异常繁忙,安雪晨很少再见到他,但他每天会打电话给安雪晨,电话里言语也不多,问的最多的还是安雪阳的病情恢复情况。
每次安雪晨接电话时,安雪阳会坐在她身旁笑眯眯地望着她,等她挂断电话,他会抱着她,像个孩子一样撒娇道:“姐,你如果嫁人了,我可怎么办啊?”说完还假装出一副可怜相,语气里却掩不住的开心。
安雪晨总是温柔地望着他,心里却酸涩一片。
一个月后,段庭坚突然登门。进了门后他告诉安雪晨,安雪阳现在的情况已经可以做心脏瓣膜更换手术,Matt已经联系好伦敦那位专家,手术日期准备定在一周后。他已经订好第二天中午飞往伦敦的机票,他让安雪晨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准备出发。
段庭坚嘱咐了安雪晨一些准备的事项,然后说公司有事还要处理便又离开了。安雪晨送他到门口上车时,她叫住了段庭坚,犹豫了两秒后开口道:“当初我们谈的是请来Matt为雪阳来做手术,没有说到去伦敦再做手术,那个……”她停住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已经没有条件可以和他再谈。
段庭坚断然打断了她的话:“当时说的是治好你弟弟的病。”说完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安雪晨,开门上了车。
上了车后,段庭坚坐在驾驶座上,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着前方却没动,过了片刻后,他侧过头迅速地瞥了一眼安雪晨扔下一句:“三个月的时间还没到,这期间听我的安排。”说完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望着远驰而去的车子,安雪晨在心里叹了口气。
上了飞机后,飞机起飞升空时,安雪晨觉得头晕目眩。她最近总觉得身体很乏,很容易疲倦。她觉得一定是前段时间照顾雪阳,自己一直没有好好睡觉,最近她每天下午都会补睡一会儿,睡醒了也就觉得好多了。
但今天,身体反应特别厉害,她觉得眼前发黑,身上开始冒冷汗。安雪阳发现了她的异常,他焦急而关切地问:“姐,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白?”
他伸手摸向她的额头,惊叫道:“姐,你额头上怎么都是汗,你哪里不舒服啊?”
安雪晨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反应,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睡一会儿就好了。”
段庭坚紧锁起眉,叫乘务员拿了一杯冰水和一条毯子,他把毯子盖在她身上,把冰水递给她,沉声道:“喝口水,然后好好睡一觉。”
安雪晨喝了一口冰水,突然觉得整个胃翻江倒海般地往上翻,她终于抑止不住,奔向洗手间,剧烈地呕吐起来。
安雪晨吐得几乎浑身虚脱,直到胃里再也吐不出东西来,她才缓缓地打开了洗手间的门,抬头看到段庭坚蹙紧着眉头守在门外。
她冲他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一会儿就好。”说完她迈开步子刚走了一步,双腿忽然一软,眼前发黑,在她丧失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段庭坚伸手抱住了她,她倒在他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