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小王妃倒是很喜欢您呢。临走时看您的眼神,真真舍不得似的。”敏儿坐在车子里,看着一脸沉思的新和。
“她也真是不容易。”新和叹息,同为女人。
“堂堂老太师的孙女,小王爷永远的正妻,且享有丈夫纳妾与否的控制权,如今又添了一个孩子。于一个女人来说,她已是万般幸福了。”
“凡事有利必有弊,是老太师的孙女,人们对她的要求自然高些,知书达理,温柔体贴。至于那纳妾的权利问题,虽说是权限,但女子素被三从四德的礼教束缚。想她三年未有所出之时,别人也许不用想着丈夫纳妾之事,她偏因着这权利主动为丈夫纳妾,张罗事宜。其他女人至少可以躲起来哭,她却得强颜欢笑直至他们成礼。”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敏儿感叹,“公主,您总能想到敏儿想不到的事。”
“世上无奈之事太多。”新和叹了一口气,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一路无话地到达约好的茶楼。一小二出门迎客,敏儿向她描述了上方的外貌特征。不待小二回答,掌柜的殷勤地答道:“姑娘说的那位爷就在二楼,三位这边请。边说边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亲自上前带路。
这茶楼有三层,一楼放了七八张桌子,没有隔开,吃饭聊天都是一起。二楼与一楼摆设布置差不多,只是桌子要少些,只摆了四张。三楼是掌柜口中的雅间,是隔好的房间。
新和一上来,便看见了站在窗前的上方。掌柜把人带至,无声退下,敏儿跟着他下去。新和在宁王府没用餐,她下去吩咐菜式。
“看什么呢?”新和凑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随便看看。”上方转过身来,“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俩人走到桌子旁坐下,“婉容不在,罗氏又太客气。更何况上方哥哥在外面,我怎么安心在别处呆着。”
上方笑笑:“婉容是谁?”
“宁王爷的小女儿,很是活泼可爱,完全无皇家儿女的沉稳严肃,且性格开朗,与我处得不错。她常进宫陪我,算是我在大邺交的第一个朋友。”
“那就好。”能得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也是她的福气,上方见她说起这个婉容很是得意,习惯地举起右手想摸摸她的头。见站在门边的宫礼,抬起的手顿了顿,见那人仿佛定住般,只盯着窗外。上方安然落下右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敏儿带着下面的人将饭菜端了上来。新和没吃午饭,上方等她也是没吃,俩人都确实饿了。这顿饭倒吃的很安静,新和塞了几筷子,想起敏儿和宫礼也还饿着,便招呼他们过来吃。
敏儿说已经在楼下备着了,等伺候他俩吃完她再下去吃。新和坏笑的看了她一眼,心领神会地说:“你要和宫师傅单独在楼下吃啊?”
“小姐,哪里是单独了,楼下明明那么多人。小姐和少爷用膳,敏儿怎么能越矩?”新和见她已经满脸通红,知道自己不该当着宫礼的面开她玩笑,反观宫礼倒是没事人般。“那你们肯定也饿了,下去吃吧。”
敏儿低着头说:“伺候完小姐和少爷,女婢再去。”
“我们又不是三岁孩童,吃饭哪用你守着。去吧,吃饭少花些时间,我们还能再逛会儿呢。”新和看向宫礼,“宫礼,你和敏儿去吧。”
“是。”宫礼干净利落地转了身,向楼下走去。新和不看敏儿,端起碗来继续吃饭。敏儿见宫礼已经下楼,再多说什么又显得有些矫情,怔忡片刻也跟着下了楼。
“什么时候开始做起红娘了?”
“因着我她们才离乡背井的,我想替她们寻个好的归宿。”
知她心善,上方还是忍不住提醒:“宫女女人的归宿,自己是做不了主的。”新和明白他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吞了嘴里的饭菜:“所幸,给他们做主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以刚才的情形来看,那宫师傅并不一定对敏儿也有同样的心思。”
“本来今日是要试一试的,但那宫礼就是颗冷石头,看不出他的心里到底藏着些什么。他不表态就算了,如果敏儿真是看上了他,我问问承晚,如果宫礼没有其他的想法,就让他跟敏儿凑成一对。日子久了,总会有些感情的吧。”
上方不置可否,嘴上的问题终是没问出来,但却在心里久久盘旋着:你这么急着将身边的人安排好后路是为的什么。
楼下的俩个人吃的很快,重新上来时正看见新和和上方并排站在窗边,嬉笑着指点街上的人。窗前有一排连着墙壁的长凳,新和跪在上面,趴在窗子上。上方站在旁边,双手靠在背后,频频点头。
楼下的人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做生意的吆喝,买东西的砍价,小孩子间你追我赶,大人嬉笑怒骂。俩人看了一会儿,小二已经上来收拾。新和提议下去再看看,上方知她出来一趟不容易,不想扫了她的兴致,便点头答应了。
刚出门口,便见许多人往道路旁边站,大街的中间立马空出了一条宽宽的路来。即使是一般的官员乘轿,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需要清场吧。再一细想,也知不对,根本无人清场,这些人都是自觉靠到一边让出这条道的。
新和已经忍不住探出身子往前倾想看的仔细些,不由自主地往人们看的方向走了几步。一座八人抬的轿子缓缓向这边移过来,轿子四周是大红丝质布料,顶上置了一层白色裘绒,轿门前垂了一道纱门,里面端坐着一个人。这样鲜丽的颜色,也不知是哪家的女人。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里面人的模样。
“水姑娘的轿子来了,大家不要再挤了,免得伤着了水姑娘。”一名男子挡住身后往前挤的人,旁边的人似乎被他这话说动了,虽然还是伸头去看,但身子却再也不挤了。
新和一笑,凑到上方耳边,低声说:“这也太危言耸听了吧,轿子里的人怎么就被我们挤着了?虽说是个姑娘,也不至于就弱到这种程度了吧?”
“这是个什么人?”上方也不觉有些好奇,在这京都内,达官贵人少不了,那这金枝玉叶的自然也少不得。天子脚下,前者不敢招摇过市,至于后者,也不会做这样供人欣赏玩乐的轿子。一细想,上方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水姑娘?”新和觉得十分耳熟,肯定是听过。轿子越来越近,看着上面的装扮,不像是正常官宦小姐的轿子,她心里一动,惊讶地说:“难不成是京都第一名花水倾心水姑娘?”
“正是水姑娘。”前面的男子听到了新和的话,故意回头肯定了她的答案。待他转过头去,新和才附到上方身边,把之前自己听到的有关水倾心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
轿子在新和前方停了下来,本来在里面的掌柜赶紧迎了出来,对着轿子作了一个揖。轿子里一名侍女走了下来,递给他一张红色帖子:“有位公子约了我家姑娘在这里见面,劳烦带我们上去。”
“这???”掌柜的略有些迟疑。
“怎么了?有话就说!”那女子五官端正,没有什么特色但也无什么大的缺点。本来面无表情,这个时候却瞪大眼睛,现出怒容。
老板吓了一跳,赶紧道:“楼上的三个包间已一位客人被人包了,客人说不得有外人打扰,但并没有提起水姑娘要来之事。
“你!”那女子气急,却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算了,既然钱公子失约在前,小女子也不好再打搅。苏苏,回吧。”里面柔柔的声音传来,新和不自觉地看过去,虽隔着一层纱,还是能看见她的轮廓,瓜子型的脸,端坐在里面,其他再也窥探不出。这声音极好听,清风拂面般,别说容貌了,光这声音,也够摄人心魄的了。新和不觉仔细聆听,希望她再开口。
被唤作苏苏的女子点头答了声是,转身上了轿子。
“怎么?收了在下的银子,水姑娘这么轻易就走了。看来让姑娘来此,姑娘是极不心甘情愿的了。都怪红妈妈,她骗我说姑娘是倾心于我的。我想着,落花都有情了,我怎么会做那无情的流水呢?”这声音从楼上传出,大家一齐看上去,新和才发现说话的人正趴在自己头顶的窗台上。
“快走。”新和一看清那人,赶紧低下头对上方说。上方没有多问,赶紧牵着她,宫礼护着敏儿从人群中缓缓撤了出来。新和拉着上方直往前走,直到转了个弯,才拍了拍自己缓了口气。
上方狐疑地看着她,不知她为什么那么怕那个人。
猜到他的想法,新和笑着说:”那是相国的小儿子蔡睿之,最最胡闹的一个人。舌头大喜欢乱说话,要是让他看见我们在这里,没事都得搬出点事来说。相国夫人是皇后的妹妹,皇后又极喜欢他这个外甥,唉,我怕他那个大麻烦。”
想起年初,皇后娘娘召了他来宫里玩。后来,皇帝带了几个老臣子过来。其中一个老臣送给皇后娘娘一盒饼饵,说是与他老妻连夜做的。这位相国公子拿起一块吃了吃,点头说好吃,然后对着那位年过六旬的老臣说:“大人昨晚在倾心阁做的诗甚是不错。皇后娘娘爱诗,大人不如念来听听。”
“???”
想起这事来,新和都替那位大人捏把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算是欺君了。皇帝仁慈,早就看穿这一切,问了他其他的事转开了话题。
皇宫就是这么个奇特的地方,大事化小,也能小事化大,关键看主权者是怎么想的了。
就这种事情,他常常干,因此这位蔡公子明里暗里得罪的人。但有皇帝皇后庇护,且他也有点小聪明,被得罪的那些人也只好咬咬牙,背地里骂几句小混蛋泄泄愤。
听到这个,上方不想新和有麻烦,赶紧牵着她往远处走去,得离这种人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