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晴是京城最大最出名的花楼醉光阴里最有名的伶人,她十四岁入花楼,到如今在花楼中屹立不倒也不过三年光景。
朝中有不少大臣都是她的入幕之宾,然而,她却最喜欢薄家世子薄锦程。
不仅仅是因为他惊为天人的容貌,也是因为他甘愿为了她一掷千金博她一笑,会不顾他人非议的眼光带她出楼踏青,更是毫无芥蒂地带着她和好友饮酒玩乐。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心上人不是她,也不是刚进府的姜氏女,而是他青梅竹马的白家大小姐。
白家大小姐,白嘉卉,那样的一个美好安然的女子,也不知道京城里多少人暗恋着她呢,谁知道最后这朵娇花会折在哪个手里。
梦晴轻抚着眼前这个醉酒的男子褶皱的袖口心想。
眼前的这个男子,或许说仅仅只是一个少年,眉眼间并未完全展开,但依稀可见日后的绝代风华,此刻身上还穿着昨日拜堂时的红色压金的锦袍,整个人眉头轻皱,梦中也在喃语着心上人的名字。
府里的小厮在花楼外面来回走动,双手紧握,焦急地等着自己家的纨绔少爷出来,小厮心下埋怨,已经催了张妈妈多少次了,怎么就是不放人。
张妈妈呢,派伶人莲儿一直安抚着,却一直没有报给梦晴。
薄锦程,人人都知道他是整个京都最风流貌美的公子哥,从不屑正俗,甘愿流连烟花之地,与自己这些伶人歌姬为伍。可谁又不知道他的暴脾气呢。他要是生气起来,把自己整个醉光阴拆了都有可能。这种得罪金主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做吧,自己就安心地赚自己的钱。
张妈妈托着自己笨拙的身子,扭着她自以为还是年轻时的小细腰,翘着兰花指,轻轻袅袅地上楼去了。
小厮实在等不及了,再不回去,老爷要生气了。到时候动用家法,自己也跟着受累。于是,不管不顾地在门口大喊起来。
花楼里的其他公子哥,听到声音,都不禁哈哈大笑,门外的行人也跟着笑。
大厅里,大家三五一人地议论起来。“哎,这个薄锦程啊薄锦程,这次回去,肯定又要被他老爹责打一顿。”其中一个穿着蓝色绸衫的公子哥在幸灾乐祸。旁边的人跟着应和,“昨天才娶亲,今天就在逛花楼了。不对,会不会昨天刚拜完堂就来了这里啊。”
紧接着,大家更是热烈起来,从薄锦程被家法讲到新娘子一定貌丑无盐,再讲到他父亲薄明翰年少的不羁事迹,叽叽喳喳,整个大厅全是哄笑声与笑闹声。
薄锦程,在楼上安然地看着楼下大厅这群嘈杂得像乌鸦一样乱叫的人,眼神冷酷而又平淡。
梦晴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宽阔的背影,内心的妒忌突然像藤蔓一样疯长。
她心疼他,这样一个年少就失去母亲的少年,他从一无所知成长到现在,度过了多少别人不知道的艰难岁月,别人都看到他鲜花似锦、前程富贵,谁知道又是不是烈火烹油、人世艰辛。
她内心的欲望在叫嚣着,她开始不甘心,明明自己原本也是大家闺秀,因为父亲犯了贪墨之罪全家而被牵连,自己为了脱离被流放的命运,甘愿留在醉光阴为妓,她从一个普通的伶人成长成现在整个醉光阴最红最大的头牌,谁又知道她经历的苦楚呢。
她有什么错呢?她身为大家闺秀的时候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为了保全自身,甘愿为妓也没错。
那是谁错了?错的就是命吧,现在的自己哪里又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呢?
梦晴的眼里翻滚着泪滴,突然觉得好累。
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爱上他了。
可是他敢在新婚之夜抛下当今圣上赐婚的女子,只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他又怎么可能会留一个自己这样不清白的女子在身边呢?
她疯狂地嫉妒,嫉妒那个叫做姜维桢的女人,嫉妒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她嫉妒,她疯狂地嫉妒那个叫做白嘉卉的女人,被这样的少年喜欢而不为所动。
当薄锦程回过头,看到的依旧是一副如花笑靥。
他转身,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梦晴的碎发。
他和她之间遥遥相隔一臂的距离,目光清远而又悠长。
梦晴从背后用手轻轻地虚空环抱住他的背,然而,从他缥缈的眼神中梦晴却清晰地知道,他想的不是她。
她的璀璨眸光渐渐黯淡下去,悲伤渐渐溢出眼角,倏忽,似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坚定而又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