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见的房间在木楼的最左边,张瑶君的房间在靠里的那间,但星见回来的时候,却看不见里面有光亮,敲了几下门,也不见里面有反应,星见心中不免忧心忡忡,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个人上山,直到现在还没回来,莫非遇到什么麻烦了?又或者被山道的守卫当做盗贼给抓了起来?又或者山道太陡,失足滑了下来?星见越想越是心惊,心下一动,便出了木楼,径直向青璃山唯一的山道走去。
隔着远了还不觉得,此时走到近处一看,才发觉这条通往山顶的青璃玉阶简直又高又陡,星见还算个子高的,迈上一个台阶都要跨出一大步,张瑶君个子却并不算高,更何况她一介女流,要想上山,岂非要爬着才能上去。而且脚下的青璃玉阶还十分的滑溜,稍有不慎,就要从阶上掉落下去。星见一想到张瑶君从小便没吃过什么苦,没做过什么累活,哪能上得了这样的山,不禁更是着急。但就在星见往上爬了不到百米的时候,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站住?”说话的那人穿了一身黑黝黝的劲装,腰间别着一把剑,直挺挺的站在星见上方。夜色中星见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那人冷冷的语气却有些慑人。
“这位老哥,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今天早上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从这里上去?”
不想那人冷冷回道:“见过。”
星见一听之下顿时放心不少,又问:“那姑娘可是十六七岁,穿了一条绿色的罗裙?可曾说过她上山去做什么了吗?”
那人仍是冷冷的答道:“说过,她要上山学剑。”
星见惊喜之余,哦了一声,说道:“我听说上面还有几位守卫,也不知道他们让不让她上山?”
那人说道:“她并不用经过那几位守卫的同意,因为她走的已不是这条山道。”
星见闻言一惊:“难道还有另外一条上山的路。”
那人哼了一声,说道:“求圣之路,千千万条,只要她有决心,走哪条路她都能上去的。”
星见环顾一下四周,这里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平台,除了眼前的玉阶,就只有平台的左侧的坡上生出许多尖刺,而其他地方,全都光滑如镜,张瑶君如果想走另一条路,就只能攀着那些山体里长出来的尖刺爬上去,而那些尖刺,在星光下,竟然发出幽幽的黑光,好像是血液干涸后的颜色。
星见倒吸一口凉气,问那位守卫:“她难道是攀着这些尖刺上去的?”
那守卫嘿嘿冷笑,说道:“她即没有钱,又不愿和我睡觉,她当然只能从那上去,这条路本来就叫做求圣道,他要想求圣,就只能从这里上去,至于她最终爬上去了没有,鬼才知道?”
星见狠狠的看着那守卫,怒道:“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她一个小姑娘,从那么陡峭,满是尖刺的地方爬上山去,你难道没想过她如果坚持不住,就会摔下山来,摔得粉碎,你的良心难道被狗叼走了吗?”
那守卫静静的听星见骂完,又等星见把眼泪擦干,冷冷的哼了一句,才说道:“我记得我当年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已五天没有吃过一粒米,肚子里出了树叶就是树皮,我本来已满了十八岁,但当时那守卫的硬说我年纪太小,说我未满十岁,让我快快下山,但那时我已无路可走,我下山也是饿死,何不拼命一搏,我那时的状态,比今天早上那位姑娘,不知道要坏多少倍,但是我今天却是青璃山上的精英弟子,这辈子不但不愁吃喝,别人要想杀我,也是难上加难,更别提抢我的粮食,抢我的母亲,我所有的仇人,也都死在了我的剑下,每个人身上不下一百道伤口。”
星见听完只能张大了嘴,他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人,但现在张瑶君也走上了那条不凶险的,只能进不能退的求道之路。星见不由得感觉浑身如坠冰窟,看着隐没在黑夜中的山顶,星见也只有一条路可走,因为他别无选择。星见伸出手,抓向石壁上长出来的尖刺,入手不但很滑,而且因为尖刺太短,已刺进了手心。
一步,两步,三步,只向上攀了三步,星见只觉得手心已痛的发麻,而脚底的鞋,也已被刺穿。修圣之道难于上青天,像星见这样的人,要复出的代价就是爬上刀山,眼前的山,就像地狱里才有的刀山。星见不知道张瑶君当时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才决定从这里爬上去的。他只能在心底感叹爱情的力量,竟是这般的强大。
黑衣守卫静静的看着向山上攀爬的星见,内心剧烈的震荡起来,已经很久了吧,或许有一年了,但今天,有两个人选择从这条路上山,他很想跟那个年轻人说几句话,想告诉他如果坚持不住,就放弃,他可以救他下来,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他一旦说出来,少年爬上去的几率几乎为零,因为一个人如果有了退路,那么前路就变得可有可无。
天上的月和昨晚的月一样,弯弯的月牙仿佛能勾破人的眼眸,而这时的星见所有的思绪都在手心和脚掌的尖刺上,他只能努力的保持四肢着力一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尖刺伤得更深,手掌流出来的血又粘又滑,但其中有一部分却已干涸,所以星见还能往上爬,但他的手指却慢慢变得僵硬,很可能下一刻就会抽筋而导致不能活动,那时结果只有一个,要么被尖刺刺得千疮百孔,要么摔得粉身碎骨。但他必须向上爬,因为张瑶君就在上面,当然,也可能在下面,但不论她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他都必须向上爬,因为他不能想象,三年后,面对赢皓的时候,张瑶君已不在了,更何况,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不知道爬了有多高,星见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已慢慢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血液的流失正疯狂的抽离着身体的力量,他现在才知道,一个人的意念的强大,是有多么重要,因为如果自己现在松一口气,下场就是死,而意念则时刻告诉自己,那一口气绝对不能松。星见不敢抬头看,因为他要让自己觉得——或许下一步,就到终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