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男装随着无垢进了王府,寝室外,长孙无忌一眼就看见我,随即低头叹道:“无垢终还是把你请来了。”
我苦笑地看着他,经过他身边时,用只是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无忌,莫要忘记了当年的承诺。”他的神情一滞。我不再看他,随着无垢进了屋子。
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无垢在我身后把门关上。李世民就静静躺在房中的床榻之上,听到有人进来,哑声道:“是谁?出去!”说完随即一阵咳嗽,声音暗弱,显然身体很是虚弱。
不出声,不回答,只是慢慢地走过去,觉察来人没有离开,砰地一声,他用手捶着床榻,恶狠狠地厉声喝道:“滚出去!”气息不足,又使得他**了几下。
轻轻握住他攥紧的拳头,那人的身体无来由地震了一下,随即转过脸来。
自那日承天门下,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不对,是去了突厥以后就再也没见到他,那日,想来竟是长别之后的再见,只是再见以后却是隔了不能跨越的距离。世民!总归是要错过的么?
双颊深陷,竟消瘦成这般模样,只是那眼神越显得深沉难测。一手撑起身子,一手抚上我的脸庞。
“我在做梦吗?”他的手瘦得连骨节都显得突兀。“是梦么?悠扬。”
浅浅的笑着,眼泪就滑了下来,轻轻地摇头,把脸靠在他的掌心里。一如当年云定兴营中,他把脸靠在我的掌心中一样,往事历历,只是我们却竟然这样深刻地彼此伤害。
“不是梦。是我来了,世民。”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他神情竟是泫然欲泣。一阵气喘咳嗽,我赶紧扶他起身,为他顺气,低头一看那手间的锦帕里竟是一片血色。我抓着他欲掩藏的手,痛惜地问他:“怎么成了这样!你为什么不吃药!”
他埋首在我的肩脖间,低低地如同梦呓的声音:“悠扬。那**连死的心都有了。”
“世民!”我忍不住环手拥住他。
“我的心你究竟还是不明白吗?”他仍是低低的呓语。“眼中、心里莫不是你?为何你要执拗如此?”
“世民……”哽咽得几乎出不了声音。
“为什么是他!”他是恨恨地说,抓着我的手,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似可噬人。“就因为入主东宫?!”
心头剧震:“李世民!你可恨!你怎能……”
我要告诉他吗?他的父皇陈兵布阵只待将他消灭在迎亲的路上!我的瓦岗结拜兄弟一个个在皇权之下危在旦夕!还是,飞马馆的数条人命活生生的就捏在那个皇帝手里!或者,刘文静就是因为我的缘故莫名其妙地被砍了头!能说吗?这惊世才绝的未来帝王怎肯咽下这口气!他怎能允许我为了他以外的原因而做出这样的选择!
恍然悲伤的明白,我和他再回不了过去了。
他的唇欺了上来,还带着血腥,不顾我的挣扎,只是那样辗转侵略。心头大苦,极力摆脱,手被紧紧攥住,然后,他忽地定定地看着我,神情委屈。脸上竟也是泪水肆虐。
“世民!”心一点一点地软弱下来。“我们再不要这样互相伤害了,好不好?”趴在他的肩头,我禁不住放声大哭。
他紧紧拥着我,轻轻地叹息。“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当我打开房门时,阳光刺眼得我睁不开眼睛,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望着我。“送药进去吧。”我疲倦地倚靠着门框。长孙无忌赶紧命人送药,无垢走上来,紧紧地握着我手,眼中尽是感激。“悠扬。”
“无垢,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勉强地笑着。
身后传来长孙无忌的声音:“悠扬,世民唤你。”
侍从正拿药碗要侍侯李世民喝下,见我走来,李世民眼巴巴地看着我。我笑着从侍从手中拿下药碗,捧到他面前,轻轻地说:“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我虽非彩袖却也是这般殷勤,殿下就喝了吧。”他眼中现出温暖柔和的颜色,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公子!”胭脂的声音。我转过头去,却见无垢带着胭脂站着。胭脂一脸紧急的神情。“太子!太子就要回去了!”
我一阵战栗,李世民闻言却拉紧我的手。这一动作都落在无垢和胭脂的眼里,无垢欲言又止,胭脂啪得一声跪向李世民,哽咽道:“请殿下放手!莫要害了太子妃!”
“胭脂!你……”我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好!好个忠心的丫头!”李世民沉声道。
“世民!”无垢唤道。“让悠扬回去吧,如今这样,你却是要叫她如何自处。”
李世民看着我,把手攥得更紧,我竟也不知痛般地愣愣看他。
“公子!殿下!”胭脂冲上来拉我。
“世民!世民!”眼泪淋漓。他哀伤地望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手慢慢放松。无垢上前拥着我出门。
身后,是他重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