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秋天如同白马过隙,冬风席卷,百草尽折。等到开春时候,大唐的迎亲使者就该来了吧。突厥各部大都迁移到了冬季的草场。突利顾及我的伤势经不起颠簸,便延迟了出发的时间,然而季节的脚步并不会因此放慢,天气渐渐地不管早晚的冷了起来。
趁着晴好的天色,车队马队结伴成行。
穿着裘衣,戴着毛茸茸的大帽子,坐在载着草料的马车后边,倚靠着草堆东张西望地欣赏沿途的风光。狮子骢很是乖巧地紧跟在后面,每次都很准确地把我丢过去的草料咬住。让我很是开心地夸奖它,赶路的人也都笑嘻嘻地看着我们嬉闹,都摇着头说,就这样天黑之前都走不到一半的路。
仰躺在散发着泥土香气的干草上,闭上眼睛养神,不知不觉中便在马车的摇晃中睡了过去。
待到听到人声喧嚷,起身才发觉,天气不知道何时已经变化了,大风骤起,吹得衣襟裙裾都猎猎发响,天空中一片灰霾,远处一片黑灰色的云正明显地朝这边涌动。
突利下令即刻就地扎营,众人便迅速地动作起来,显然这草原的天气变化,他们是经历得多了。正准备帮他们收拾草料,突利策马过来,伸手就把我拉上马背。
“要去哪?”我看他驾着马离开营地。
“去见一个人。”
很快就看到不远处亦有营帐,接近了才见到这边的人穿着打扮与平常的突厥人不一样,他们看到我们便很是礼貌的弯腰行礼,而突利的回礼显得比平时要庄重得多。
下了马,突利便用突厥语问:“法师可在?”
其中一人指了指最大的一个帐篷,就引着我们进去。
帐子里有股奇怪的味道,一看,才看见火上正烧一堆不知名的干草,青烟缭绕,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眯着眼睛端坐着,白发编成发辫,头上箍着古怪的装饰。
突利在耳边轻声说道:“这位是菲拉**师。”
他非常庄重地朝坐着的法师的行礼,我也赶紧躬身行礼。
那老人睁开眼睛,对我们一笑,微微颔首,便朝突利伸出手来,突利很自然的搭上她伸来手,跪坐在老人的身侧,他们两人用突厥语交谈,语速快得我都捕捉不到他们的语意。只是突利不时投来的眼光,让我觉得他们谈话的内容该是与我有关。
忽然突利很是郑重地朝那老法师行叩拜大礼。老法师叹着气,起身挽起他,眼光便朝我这边看来。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浮出笑容,缓慢的语调,说出不流利的汉话。
“汗妃还是要**饮血的好。”
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大概我的命就是这个老人救下来的。
“**师。”跪下朝她叩首,起身说道。“感谢**师的救命之恩,可是,若是羊血、马血什么的,我就是捏着鼻子也喝下去,可……”
看了突利一眼,他亦看着我,神情平静温柔。
“**师,我也不是什么汗妃,只是一名小小的唐使。”
老法师转过头朝突利轻声说着什么,突利却一直看着我,脸上现出淡淡的笑颜,然后,他也转过头去跟老法师说话,那语调明显与前面说话的时候不同,似乎带着些许的孩子气,就连神色都带上了小孩子似的娇纵。突利还轻扯着老法师的袖口,就象个在向祖母要求玩具的孩子一般。
老法师虽然微皱着眉头,却掩不住眼底的弥散开的宠爱的情绪。他们此时,便象是祖母和自家的孙子在较劲。
“汗妃的来处,老身竟看不到。不知汗妃能否相告?”老法师突然对我说。
有些震惊,难道,她看得出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汗妃并非寻常之人。”老法师看我没有回答,便继续说道。“缺了转生之魂而能活着,必定与汗妃的来处相关。若是不方便,也不是非说不可。然而,缺了一魂终是欠缺,汗妃早有性命之虞,其伤在心口,若非有人愿以命相抵,恐怕已经不测,今日血竭之症,非得以血还血,此血必为人血,不然难免落下咳血之症。”
她又转过头去对着突利轻声说话,突利脸色骤然有些灰白,恳切焦急地询问着,那法师却象是无可奈何的摇头。
“汗王。她不适合草原。”**师突然提高声量。目光从突利身上又转到我的身上。“一定要留下,那就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