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新生
岐戟听到了风沙沙的声音,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破晓的光芒,她支起了身子,发现自己此刻躺在沙地上,旁边是安静的沼泽,她回到了出口外,机关已经降下去了,沼泽重新升起。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她却能笃定那个男人就是她一直记不清楚的身影,是那个杀了岐雁,与她联手,与她反目的人,她不是应该死去吗?为什么是他,一个与她为敌的人来救她?
她单手支起身体,默默感受着身体内的内劲。内劲圆融通畅,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手肘脚踝外的擦伤已经被清洗过了。她抬头吹起特制的哨子,不一会儿天空中一只秃鹫呼啸而下。岐戟翻身上鸟,稳稳起飞。
早晨少有异兽在天空飞过,她们还是比较安全的。岐戟辨认了方向驱逐着秃鹫。是谁在地宫的背后?无疑,这个人或势力对她怀抱善意,那么又是因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岐戟就是觉得地宫的背后,是那个她不知道姓名与经历的男人。她抚摸着额头的蛊纹,耳根通红。
那人的样貌好像一直蒙着一层纱,但他的气息独特而令人印象深刻。如果说凌朝暮日后是朝圣者叩拜的雪山,圣洁肃穆;那么那人就是夏夜月光下宁静的大海,一眼看去就会被那粼粼的波光吸引。那人笑容温柔旖旎,认真看着你时仿佛深海的妖精对着你歌唱。只是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百千凶兽,万丈深渊。
她看到了前方袅袅升起颜色深黄的烟,这是她约定的信号。秃鹫急转直下,岐戟已经那看到地上的马队。带队的竟是岐木篱。
“阿戟!太好了,你平安无事,怎么样?”岐木篱看到落下的秃鹫,欢喜地迎上来,他仔细打量了岐戟几眼,又看了看其余几只秃鹫。“阿戟,只有你一个人,幸存吗?”。
“小姨没有告诉你雇佣兵不留活口吗?”岐戟翻身下鸟,对着岐木篱撩起额上碎发,露出蛊纹,“他们不能活下来。”不知为什么,正真的事实岐戟并不想让他知道。
“那暗卫们呢?你就为了一个可能的泄密杀死这么多人!”单纯环境下长大的岐木篱十分震惊,“阿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选择来这里冒险,凌氏的马队呢?你到底杀了多少人!你不是告诉明祭大人要学习医技吗,你这样要怎么行医?”。
岐戟没有解释的欲望,上辈子岐木篱一生未离开飞鸟,这遭却要陪她上大祭城学习医技,他将要面临更多的麻烦,将要见识更黑的人心。医者,并不是都有操守的。
不过在明月蛊帮她净灵前,她的行事的确太过极端也太过残忍。这一辈子她要走一条完全不同的路,那些手段能省则省吧。
“岐木篱”岐戟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除了你,所有活在战戈大荒上的人都沾过人命。你,凭什么走出大荒,凭你的良善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小姨让你带队?在大荒上遇到遇难者你救不救?”岐戟语速越来越快。
“救啊,我…”
“如果他们是沙盗假扮的呢?如果他们引来异兽呢?如果他们逃避仇家呢?如果他们见财起意呢?你良善,你绵软,你要用什么担起马队的平安?你的金蚕蛊吗?你不下手你光风霁月,你要用什么来保护小姨?守卫飞鸟?”岐戟一想起上辈子岐木篱因为单纯而认贼为友,因为绵软木讷而被族长打压就动怒,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这一番话她不自觉地就像教训小辈一样劈头盖脸砸向岐木篱。
岐木篱僵直地站立,面色惨白耳根赤红,他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反驳不出口,看着岐戟的目光甚至带着一点恳求。
岐戟收回目光不再看他,绕过他径直往前走,她抽出一张玉牌高喝“全队听令!从现在起由我担任队长一职,两刻钟后,上马出发!”这些人几乎全部是岐阿留给女儿的,他们在秘术的训练下只听从主人的话,此刻自然一呼百应,按部就位。
岐戟疾步走过人群,她身后忽然就缀上了一个六尺高的中年人,这人长相普通,真的是扔到人群里就找不着的。他轻轻开口:“主上,一路上我让公子错过了三批人,两队土著,一对凌氏残部,按主上的路线,并无遇到结队的或者蛮横的异兽虫豸,公子身体并无不适。飞鸟内只有主上随父离开,岐木篱北上进大祭城深造医技的消息。明祭大人平安。密林无人踏足。”
岐戟微微点头,随后下命令:“乙一,贴身保护公子,隐蔽。”
乙一低喝“是。”,他的身影应声消失。
岐戟默默看着升起的朝阳,心中一暖。母亲为她留下了人数可观的战力,她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女儿。这些人各个都有不俗的战力,只是秘术的后遗症让他们木讷,无法学习三大技能。
三甲已亡,今后的路可要慎重地走,若不是有力量暗中相助,只怕这次她已经被自己的自大狂妄害死了。她不再是那个大圣祭了,昨日之事不可留,不管是大圣祭的遭遇还是大圣祭的报复。她一直以为自己放下了,原来自己还在为上辈子的枉死而委屈不平,原来她还在试图以上辈子的习惯生存下去,如今她终于找到了明月,是时候摆脱妄念了。
虽然她的记忆仍然混乱,但已经比刚醒来时好多了。
种因得果,今生的路,才刚开始走。岐戟望向忙碌的人群,暗暗对自己说,阿戟,不要怕,你一定能好好活,活得比谁都要好。
天光大亮,耀阳高照,山岗上的少女扣着手上的玉镯,在阳光下镀上一层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