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夏天回归视线，又重新开始嚣张起来。
下午三点，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分，北凌高中高三二班，老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还在一遍遍地整理着考点，对于高考而言，事无巨细，并不只是给你一个考点和重点，而是要囊括几乎所有包涵在考试复习大纲里的知识点……
各种复习资料在桌子上堆积，用书架高高固定，有些甚至从讲台上都看不到脑袋！
明明是朝阳一样的年纪，下方的同学们却显得死气沉沉，一遍遍的复习带来的是浓郁的烦躁感，再配合此时的天气，烦躁感加倍升级。
离高考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所有人都沉浸在紧张的复习中，焦虑与压力在空气中弥漫，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种巨大压力之下，所有人都挣扎徘徊在偷懒和努力之间，绝大多数以大毅力强迫自己回归正轨继续努力，但也有少数人放任自流，就是那么洒脱……
这不，高高的书夹背后的这位大嘴微张，晶莹的液体从嘴角流淌荡漾，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高考日近，和课堂上紧张的学习气氛不同，这位同学正做着与众不同的春秋大梦……
蔚，是一个比较罕见的姓氏，在全国也只有十万人左右，这位偷懒睡觉的主儿就是这个姓氏，名字也简单，就叫做蔚然。
睡梦中的蔚然并没有打呼噜，只是看起来梦境可能并没有那么美好，紧皱的眉头，湿透的校服短袖，颤抖的肩膀，无一不彰显着主人公的紧张和不安。
书夹抖动，甚至被蔚然的颤抖撞落到了地上，巨大的响动吸引了同学们的目光，自然也逃不脱老师的眼球。
蔚然在班里成绩还算不错，能排在前十的尾巴上，再加上高三二班又属于分级规则中的尖子班，因此蔚然的成绩在全年级来说都算是名列前茅。
如果是一般的学生也就算了，这种成绩好的学生于高考前夕偷懒在老师眼中尤为不可原谅，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于九十，一分之差，就是天堂地狱。现在正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关键时候，偷懒？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离高考就剩半个月了啊，现在的学生啊，太不懂得珍惜时光了！
“哎！”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发出一声恨其不争的慨叹，走了过来，把课本卷成筒状，手臂微微扬起，决定要给蔚然一个小小的警告。
“呵呵……”
伴随着梦境中的最后一声轻笑，意识汹涌，迅速回归身体，此时的蔚然还维持着历经千难万险，却被当做蝼蚁一般被碾碎的不甘和怨念。
意识回归，从梦境脱离，蔚然抬起头，还未睁开眼，那份怨念就下意识地从喉咙中发泄出来：“不！！！”
声音凄厉，不止是高三年纪二班，整个楼层，都能听到他的嘶吼……
老师的手依旧扬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打下去，反而被这声嘶吼吓得一哆嗦！
“呼……呼……呼……”
蔚然脸上满是汗水，还带着剧烈的喘息，惊魂未定，一旁老师拿着卷筒的手定格在那里，鼻梁上的眼镜歪斜地挂在一旁，同样的惊魂未定……
但是，两个人的结局却并不相同，闹剧过后，老师淡定从容地在讲台上继续讲课，而“捣蛋”的蔚然在同学们怪异的眼神中走到最后一排，捧着书本孤独地站在垃圾桶边上……
然而，此时的蔚然根本无心听讲，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也抹不去眼前这不应该出现的场景，一张张在记忆中远去的青涩脸庞于眼前重新浮现，蔚然发现那记忆竟然早已在脑海中模糊，五六十个人，蔚然能够辨识的不到十个……
毕竟在那真实的梦境中蔚然远离这份青春已经有百年光景了，所以不管在外人看来有多正常，对蔚然而言眼下这种局面诡异的可怕……
梦中无数次的生死搏杀，苦难挣扎，到头来只是一场梦么？
“庄周梦蝶么……嘁……”蔚然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叮铃铃……叮铃铃……”
单调的下课铃声，对于莘莘学子来说却是美妙的仙乐，绷紧的神经可以稍微放松，但老师却不见得会如你所愿，还有几个重点没来得及讲。
“大家先不要下课啊，我再讲两分钟！”
于是无视铃声，堂而皇之地继续。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还没有结束。
这场景似乎在记忆深处经历了好多次……这种煎熬引发了共鸣，总算是勾起了蔚然脑海深处的记忆，让眼前正发生的一切开始变得熟悉。
下面的学生看着讲台上面的挂钟开始不满，在压力和焦躁之下，即将毕业的高三学子对老师并没有那么足够的敬畏感，于是开始起哄。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低声嘟囔，迅速传染至整个班级，于是声音转为宏大，连老师的讲课声音都掩盖了过去。
“安静！”老师借着师道尊严镇压。
“不是说好两分钟么？五分钟都过去了，老师不讲信用的咯？”
“就是就是，为人师表，老师要守信用啊！”
“是啊，讲道理嘛！”
班里的几个刺头距离抗争，正义直言，于是同学们的嚷嚷声更大了，简直比菜市场还要显得吵闹。
三人成虎，众怒难犯，老师没有办法，只能无奈道：“好好好，你们赢了，下课！”
“耶！”同学们欢呼，庆祝又一次成功反抗压迫的胜利，但这一切却跟蔚然无关，哪怕有了依稀的熟悉感，就如同一个老人回忆学生时代的青涩：是的，那是曾经的我，但对现在的我来说毫不相干……
哪怕前尘往事真的只是一场梦，可梦醒了之后，蔚然也已不再是当年的蔚然。
蔚然就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安静地打量眼前的一切，没有欢呼，有的只是茫然和记忆深处的一丝怀念……
“蔚然，跟我出来一下！”老师临走前，还是没有忘了蔚然。
蔚然从缅怀中苏醒，从后排垃圾桶往前走，穿行过整个教室，迎接他的是同学们怪异的打量和低声的窃笑。
不就是在课堂上睡了个觉么，至于么……
蔚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忆往昔，曾经在乎分数，试卷上一两分的浮动也会锱铢必较；曾经单纯天真，老师几句严厉的训斥就会彻夜难眠；曾经憧憬未来，渴望逃出校园的牢笼自由飞翔。
可是现在都不会了，时间化作沧桑，将他的心一层一层包裹，活力远去，麻木永存。
他的心老了，不想再像以前那样用力地跳了……
在楼道中跟着老师亦步亦趋，看着那些形形色色、喜怒哀乐溢于言表的陌生的脸，没由来得，蔚然感到有些伤心，想要用手擦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指尖定格，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连哭都不会了……
到最后只能无奈地叹息，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