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只觉头痛欲烈。搬起桌上的一壶凉茶呼呼地灌下去,这才觉得口里好受了些儿。床上的大肚却依旧是鼾声如雷。心扬酒醒大半,暗想道:现在正是逃走良机!不然等到大肚醒来,非要把自己送回家去,到时漏了馅可是大大的不妙!他一路和大肚玩笑,知道他直肠热性,现在却被自己骗醉在床,真是好生过意不去。
说不得,悄悄把大肚的包裹翻开,见那里面鼓鼓囊囊不少好东西。他找到一块说大不大的银子,颠在手里约莫有十两左右,又抓过三二两散碎银子一并揣在怀里。把包裹重新放好,弯着腰冲沉睡中的大肚深鞠一躬,说道:“大肚子伯伯,今天骗了你,真是不该!你睡得这么沉,怎么都叫不醒,我借你点银子路上用。你要是不想借,就说句话。”大肚都睡得死了,哪里还有话说?
心扬等了一会,直起腰道:“你不吭声,我就当你同意了!以后要是有机会,请你到我们定陵玩。到时我加倍还你银子。嗯,再找几个最能喝的叔叔,陪你好好喝一顿!”他自言自语,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
心彤在旁边一直盯着他看,突然开口道:“你这哪里是借,分明就是偷!”
心扬被她突然一句吓得一哆嗦,回头轻轻拍拍她的脑袋,道:“你个小傻瓜知道什么?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你不聪明,该让你傻时你偏偏又不傻!”
拉着她开门走出,回身把房门小心关上,屋里边大肚依旧睡得像个猪一样。
两人走出大堂,掌柜的并小二见了都陪笑道:“少爷今天又要出去啊!”
心扬点头道:“嗯,我伯伯在里边睡着,你们不要打扰他。我带我妹妹去街上买点东西。”掌柜的点头称是,丝毫没想到这两个是白吃白喝要逃单的。
心扬拉着心彤走出酒家,看天上已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刻。脚下加紧,顺着大街往南就走。看看就要出了镇子,那心彤忽然停住不走,站在那里。心扬问道:“你怎么不走了?”看她的眼光正盯着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
“哦,又想吃糖葫芦了是不是?”心扬掏出几个铜钱,买了十多个,那小贩用纸包了递给他。心扬给心彤嘴里塞了一串,把剩余的在她眼前晃了一晃:“这些,给你路上吃!”
心彤嘴里塞着糖葫芦,含糊道:“好的!你真好!”这是她第二次说这样的话。
心扬刮一下她的鼻子,冲她笑笑。他自幼少人照顾,行单影只地孤零零一个,家中虽有兄弟姐妹,却多是对他白眼相向。他小小年纪尝尽人间世情冷暖,有个疼爱自己的二伯却又半道身死。此刻正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之际。心里面对这个比自己身世更惨的心彤无端起了爱护之心,就想一辈子守着她,护着她!
轻轻拉住她的手往镇外走,想着来到个人少之处,驭起阴阳笔早日飞回定陵。他专挑那崎岖难行小路走。两个小人一前一后,磕磕绊绊走了许久,见那小路渐渐没了,前面杂草丛生,露出一个乱糟糟的林子来,正是个人迹罕至的所在。
心扬由怀里摸出阴阳笔,见那笔依旧通体发红,与往常大不一样。笔身之上不仅仅再是暖意,微微地反倒有些儿烫手!
“你也醉的不轻!”心扬笑骂一句,可是也感激这宝贝替自己挡了不少酒。刚想驭笔而起,前边大树后边忽然闪出一个人来,阴森森说道:“怎么,这就要走了吗?”
心扬吃了一惊,抬眼看那说话之人,正是那去而复返的响云驿司空甫,魔教三仙师之一的闻人过!
闻人过被杜向天训斥了一番假意离去,其实并未走远。他绕了个圈子,一直尾随在心扬等人身后。心扬前脚进了阳河镇,他后脚便也跟来,远远瞧见心扬和大肚都进到那家酒楼里。他怕大肚发现,不敢跟进去,只在斜对一个茶馆里喝茶守候。他伤口血虽然止住,依旧疼痛难忍,一边休息,一边运功疗伤。
茶水换了一泡又一泡,看看等了足有一两个时辰。正在焦急,看见心扬并心彤两个走出来,杜向天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闻人过精神一震,起身付了茶钱跟下来。镇子里面人多不便下手,正好在这偏僻之处将两个人拦住。心扬见了是他,心里巨震,伸手把心彤护在身后,脸上却笑道:“司空叔叔,你怎么跑到这里躲起来了?是在和我们捉迷藏吗?”嘴里这样说,心中却在想着脱身之术。
司空甫冷冷道:“是啊,捉迷藏!该你藏了,我看你倒是能躲到哪儿去?”他见杜向天不在,对边除了圣婴,便只是心扬一个小孩子,不由得放了心。
心扬笑道:“怎么会该我了呢?你还没找到大肚伯伯呢!”冲着那林子喊道:“大肚伯伯,出来吧,你看司空叔叔也在这里呢!”
司空甫一惊,以为杜向天真的就在左近!转身回头望去,林密叶茂,阵阵风起,不时摇动着渐绿的枝叶,眼前哪儿有杜向天的影子?
心扬趁他回头的功夫,将阴阳笔往半空一抛,喝声“起”,拉着心彤就想驭宝而逃!
谁知那阴阳笔在空中只是顿了一顿,摇摇晃晃地又落回到心扬手里,好像喝醉了酒的莽汉,歪歪扭扭地迈不动步子。
心扬又急又恼,骂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失灵?”那边闻人过早已经转回身来。
闻人过被他连番骗到,冲冲大怒,冷冷一笑喝道:“你不是说我放火烧了你家的马棚吗!好,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放火的厉害!”一张嘴,一道火光直奔心扬喷来。
司空甫在驿站卧底几十年,不仅得了许多情报,道力法术也都增长不少。这喷火之能乃是玄天宗真传,名曰天火罩,将体内道力化成三味真火,火到之处,寸草不留。司空甫本身便有魔教大成境界,自身魔力非凡,他将魔教的阴风裹在火中喷出,更是威力加倍。他知道心扬八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万万留不得的。故而一上来便存了灭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