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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为了忘却

爱里不见是非,爱里不见强弱,爱里只有情,情没有对错。爱里只有花飞,爱里只有叶落,爱里只有美,美没有善恶。宁愿因情生灾,宁愿因美致祸,宁愿情人说谎,我不说破。(李敖《爱里》)

突然觉得,一年来,浑浑噩噩的生活,像真空一样,什么也没留下。我小心翼翼,不敢碰触所有关于他的一切。我是失败的,我落荒而逃,但无论怎么逃,也逃不出生活,逃不出整整一个曾经,所以,我必须让自己重新面对,面对曾经的一切和曾经的自己,为了忘却,所以我重走青春,我站在了这里,准备出发。

我,安夏,31岁了。时间匆匆地过了一年,有些人离开了,真的再也没有回来。也许能回到身边的人,才是正确的人吧,而他,我十年青春的陪伴,离开了,就真的离开了。所以,我决定一个人重走我的青春,只为了忘却的纪念,纪念曾经的自己。

说走就走,第一站,我曾经的高中。

十多年了,高中的校园还在原地,似乎永远在等待,等着那些回来的人。今天,我回来了,你还在,真好!校门口的牌子由原来的木板换成了大理石碑,校园西侧那片水泥土地建起了宽阔的塑胶操场,操场上有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他们穿着统一的校服,喊着统一的口号。曾经,那片水泥地上,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奔跑着,在篮球场上,他们挥洒着青春热血,在那么多身影里,有一个熟悉的他,我总能一眼就认出。也许现在他也变了模样,消失在人群中,我再也找不到。

熟悉的教学楼就在眼前,我仰起头朝上数着,1,2,3,4,5,是的,在那里,五楼,我的高三(1)班,我望着那熟悉的窗子,透过窗子,我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坐在第四排第二列,记得那天,班主任领进来一位转学的新生,他很英俊,背着重重的书包,怀里还抱着一堆资料,他有些紧张,一直低着头。他成了我的同桌,就这样,人生的一次交集,竟然就是十年。人生有多少十年啊,需要多大的前世缘分,才能让彼此陪伴十年。如果时间倒流,如果我当时知道十年后要发生的一切,我是否愿意让他做我的同桌,我是否愿意认识他?

我继续朝前走,看到了学校食堂,还有食堂旁高高的围墙。曾经,那堵围墙只是一排矮篱笆,同学们能一下子翻过去,篱笆的那边就是各式各样的小吃。记得当时,我和他一次次来到篱笆的那边,在那里吃尽青春的美味,留下记忆的味道。如今,高高围墙的后面,是宽阔的柏油马路,小吃街不见了,随之消失的,还有那家锅贴店和店里的老板。物是人非,时间不仅带走了生命里不能失去的人,还带走了一切的记忆,他们将永远留在曾经的日记里和自己的心里,而每个人心里的模样又千差万别。所以,我不能怪他离开,离开我的不止是他,眼前这一切我又怪谁呢?在时光蹉跎之后,曾经一切似乎都是虚幻,只有自己是真实的,而真实的自己在别人的回忆里也是虚幻。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宿舍区,我一眼就看了自己的宿舍,那里有我和安苁蓉的欢声笑语和少女情怀,还有在那里埋下的小秘密。曾经的好闺蜜,这一年她去了哪里?怎么一点她的消息都没有?我对生活的逃避,不仅屏蔽了有关他的任何蛛丝马迹,也屏蔽了我最好的闺蜜。安苁蓉结婚了,生孩子了,她一直在原地等我,等我去诉说我的秘密和我的心事,像以前一样,可以毫无忌惮地大哭,然后大笑。突然觉得,这一年浑浑噩噩的生活,像真空一样,什么也没留下。我小心翼翼,不敢碰触有关他的一切。我是失败的,我落荒而逃,但无论怎么逃,也逃不出生活,逃不出整整一个曾经,所以,我必须让自己重新面对,面对曾经这一切和曾经的自己,所以我重走青春,我现在已经站在了这里。

隔壁的男生宿舍楼,我能准确找到他的那扇窗,似乎那里又飘出了鸡蛋排骨面的味道,还有记忆里那熟悉的旋律。那首《一生有你》,如果再次响起,我看到的场景将不会是你。从今天起,这首歌的故事会是我自己,一个31岁的女人,经历人生的起落后,在重走青春的路上。一生有你,就是有自己,陪着或喜或悲的自己,继续人生的路。一生之中,陪伴自己的,只有了不起的自己。人生的路,有时匆匆,有时驻足。对人性敬畏,对本真恪守,在大哭大悲之时依然心怀喜乐,在春风得意之时依然温柔谦卑,这就是那个31岁的女人。

轻轻哼起这首歌,我继续前行,第二站,我曾经的大学。

我来了,曾经让青春恣意疯长的大学校园。校园变得更漂亮了,我们当年在操场后山上栽种下的小树苗,如今已是绿树成荫,山上也修了石板路和凉亭,成了男男女女们恋爱的理想圣地。看着卿卿我我的大学生走在校园,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的自己,爱情是那么理想,那么美好。在这些小情侣的眼里,爱情也一样神圣和美好吧,爱情是永恒的美好话题,与时间和年代无关。每个人都有自己对爱情的定义,每个人都会经历人生的第一次爱恋,或荒唐,或受伤,但不能否认的是,大家都有过美好。

看着树下热吻的小情侣,看着那个紧张的女生,想起了曾经的我们和我,正如那首歌里唱的“深情拥抱亲吻,爱得难舍难分,相爱的光阴,全世界只有两个人,为何一个转身,就变成了陌路人。藏在我回忆里的那个人,希望你过得幸福安稳,若再相遇在人海黄昏,你是否还记得我的眼神;藏在我记忆里的那个人,有你我的青春才完整,感谢曾经你的认真,让我知道爱一个会奋不顾身。”谢谢你,你让我有过完整的青春。

坐在教室里,坐在当年喜欢的位置,感受当年坐在那里看书,写作业,复习考试的场景。年轻真好,可以干很多的事情,有很多的理想。我那是的理想是什么呢,我使劲想着,但也想不出什么宏大的理想。我那时的生活只有他,他就是我的全部,生活和理想也是以他为中心。现在总结一下,可能我的理想就是嫁给爱情,献身爱情吧。想到这里,我笑了一下,我那时的理想真伟大!这是一位伟大的现代女性的理想。是啊,只是理想而已。如今社会浮躁,男人越来越靠不住,女人越来越独立。女人可以有高收入,有稳定优越的生活,为什么非要找个让自己头疼的男人在身边呢?女人的幸福为什么要男人给呢,女人要有给自己幸福的能力!这似乎成了越来越多现代女性的独立宣言,所以,大龄女青年越来越多,单身主义越来越流行。对这种社会形态,我不置可否,每个人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开心就好。想到这,突然感觉这句话似曾相识。是的,他在两年前跟我说过,他选择了他认为快乐的生活方式,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对或错。佛说,这是个斑驳的世界。世界的多样的,你要接受各种生存形式的存在,要包容任何丑或美的存在,有些事物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即使你不喜欢,他们并不会因为你的爱恨而消失或存在。

校园的那个“爱卿湖”依然波澜不惊,湖水依然清澈,湖底的小鱼还在游来游去,没有记忆,永远那么欢乐。我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看着眼前这美好的一切。如果他不离开,也会跟我一起回来,一起坐在这曾经的长椅上,拿出当年记下的一笔笔人生清单,正如当初写下它们一样,再接着写下未来的人生旅程和目标。当年那张清单,现在还夹在日记本里,上面清楚地记着最想实现的十件人生大事:去大草原,去看海,去杭州西湖,去滑雪,去西藏,去日本看樱花,买个大房子,买辆越野车,去沙漠滑沙,开一家锅贴店。想想那个时候,真的很美好。那张清单已经成为了记忆,一起携手要完成的人生大事,随着手里的离婚证书都戛然而止,变得毫无意义。

大草原,是的,我们一起实现了,那是我们唯一完成的清单。剩下的人生清单,是他这辈子欠我的,可以这样说吗?呵呵,我苦笑。这个世界,没有谁欠谁的,只有自己欠自己的,因为人生是你自己的,要自己负责,没人应该为你的人生埋单。在大草原,我们把美好的第一次给了对方,他带我经历了人生的一个又一个第一次。现在想想,从第一次偷吃鸡蛋排骨面开始,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旅行,第一次上床,第一次结婚,第一次离别,第一次离婚,第一次痛彻心扉,第一次对人生绝望,这些都是他给我的人生第一次。我爱过,也恨过。当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我突然会想,恨真的只是生活的全部吗,你忘记了爱吗?你们曾经真的爱过,这就够了,人生没有那么多圆满。人生更多的应该是知足和感恩,而不是抱怨和怨恨,不是吗?感谢他给了我这么多第一次,让我成长成熟,让我从一个女孩成为真正的女人,让我懂得如何去爱,让我懂得如何接受爱,让我体验了一次浪漫难忘的爱情。感谢他陪伴了我十年,陪我经历了人生的重要时刻,陪我高考,陪我读大学,陪我熬过病床上的疼痛,陪我度过最浪漫的生日。感谢他给我的十年!在这个世上,没有谁必须对你好,但对你好的人,你一定要珍惜。他曾经给过我很多的好,我珍惜他,也珍惜这些过往。

带着感恩,我再次启程,第三站,大草原。

现代化的巨大发展,没有了“风吹草低现牛羊”的场景,草地的绿色也没有那么茂盛了。为了推广旅游,推出草原特色,草原上出现了很多蒙古包,大面积的烤肉场地,晚上还有大型篝火晚会。现在的草原有的是热闹和繁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畅快淋漓,结识新的朋友,体验不一样的人生;以前这里是天然的清风徐来和安静的蓝天白云,一切都静悄悄,连爱都是那么安静和羞涩。走在草原上,已经找不回当年的感觉,找回来又怎么样呢,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留点想象和美好在心间,就已足矣。站在宽广的草原上,站在碧蓝的蓝天下,我大声呼喊,白云,我回来了,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女孩,我要重生了,我是另一个安夏,一个心怀美好的姑娘,你听见了吗?重走青春之路,是为了忘却,也是为了重新开始。只有重新勇敢面对曾经的过往和记忆里的一切,才有勇气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只有有勇气面对,才有勇气忘却。告别需要用一点力,忘却也需要再用力一点。

安夏,再见!走完了曾经的路,一切都要结束了,记住美好,我要重生了!

安夏,你好,欢迎你开始新的生活,开始美好的人生。相信美好,你就会遇到美好,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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