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7月，枝繁叶茂。
首台适用于小白鼠的记忆扫描机器研制成功，成果被《科学》杂志亮点报道，在国内外学术界产生了爆炸式的影响，中国青年报、人民日报、新华日报等国内知名报社也相继报道，题目大体都是情侣科学家发明记忆扫描机器震惊全球，不过更多人关心的不是研究成果，而是这对情侣，浪漫主义者好奇他们如何在冰冷的实验室寻找浪漫，是否甜言蜜语都夹着科学的味道：我们的爱情可以用麦克斯韦方程组解释，我是电，你是磁，彼此环绕，相互依存，相辅而行；现实主义者觉得他们这次一定会发大财，多生几个娃娃罚款也交得起。八卦之风一时掀起三层浪，齐晓峰和海忻成为人们热议的焦点。
成功引发的效应令齐晓峰兴奋，他可以感觉到，实验室所有人开始对他另眼相看，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接受着各路记者应接不暇的采访，农民出身的他在镜头面前竟没有丝毫的紧张感，而且很享受，这就像吃了一粒冰爽的提子，散发的果香贯彻心肺，每天都充满新鲜感。更让他兴奋的，是那种矗立心头的自豪感和荣誉感，他觉得自己终于出头了，大山里的孩子也可以站在巅峰，成果被收录的那一刻，他立刻寄了封信到家里，附带着一笔钱，信的内容自不必说，当他父母收到信时，都激动得流出热泪。
海忻当然也是喜悦的，跟自己最爱的人一起收获成功，是多么大的恩赐，那一刻，她与齐晓峰紧紧相拥，亲吻，印下了彼此的灵魂。然而，渐渐地，海忻越发难以适应这种成功，人们异样的目光，即使充满尊敬，她却从中读出了陌生；还有那些报道，直接引发人们对她的讨论，无论是同事、学生，还是研究所外卖羊肉串的，无论是夸大其词的赞美还是不着边际的联想，这些都打破了她平静安稳的生活。有一次一位报社记者要求为这对情侣拍照，齐晓峰以配合工作为由生拉硬拽才使得海忻勉强答应，照片中，齐晓峰笑容颜开，海忻面无表情，从那以后，所有的采访，全都由齐晓峰一人代表。海忻的不安越加强烈，尤其是当她看到齐晓峰面对摄像机时那翘起的眉梢。
海忻内心的不安持续了一个月，终于忍不住向齐晓峰诉说，她望着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弯月高挂树梢，柳枝瑟瑟，鸣蝉潇潇，夏夜就这样来了。
“晓峰，我有些害怕。”海忻拉着齐晓峰奔到那湖畔，说出自己内心的恐惧。
齐晓峰抱着海忻。
“怎么了？”
海忻搂着齐晓峰。
“从我们成功以后，身边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还有那些疯狂的报道，风言风语，那些都不是我们真实的生活。”
“傻妹子，这很正常，人出名了都会这样，再过一阵子，这股浪就会平了。”
“还要多久，我真的怕。”
“可是，你在害怕什么呢？因为这件事情，别人高看我们一眼，不好么？”
“不好不好，我不想每天被当做另类，我只想平静的生活。”
齐晓峰扶起海忻的肩膀，面对着她。
“忻儿，听着，他们另眼看你不是因为你是另类，而是因为你的成就，这应该让你骄傲，你应好好享受，而不是害怕。”
“但我并不享受，我觉得高处不胜寒。晓峰，求求你，别让记者再采访我们了，也别让他们再报道了，好吗？”海忻拉着齐晓峰的袖子。
齐晓峰看着海忻那渴望的眼神，叹了口气，将她的头揽在怀中。
“好，明天还有最后一家电视台进研究所，明天之后，我们就不再接受采访了，然后恢复平静的生活，好吗？”
“嗯！”海忻点头。
望着渐渐平静的湖面，海忻想起了欧阳璟。
“对了，晓峰，我明天就不来研究所了，我得去医院再看望一下欧阳璟。”
“欧阳璟？”
“是啊，就是前阵子那个被钢管砸倒的电工，我得再去看望一下。”
“哦，我想起来了，那你去吧，说起来也是我们的责任，正好明天研究所还会比较乱。”
星河漫漫，夏夜深了。
那是一个星期之前，省城电视台一批人到研究所进行参观和采访，就在齐晓峰刚要向记者展示记忆扫描机器的时候，研究所停电了，机器没法运转，自然无法展示。焦急的齐晓峰找到海忻，让她赶紧联系电业局，立刻找电工来修理，自己则继续接待那些记者。海忻找到了电业局的电话，打过去说明了情况，电业局派来了一个电工，这个电工，正是欧阳璟。欧阳璟接到通知赶到了研究所，找到海忻了解了情况，开始查找停电的原因。他沿着一楼走廊找到电路的源头，电路从一个小洞口伸向研究所，洞口塞着一根钢管，原来，这根钢管常年压着电线，时间久了，将线路压断。他切断总电闸，踩着凳子，海忻扶着，欧阳璟将被钢管压着的电线拉了出来，谁曾想这洞口是倾斜的，整条钢筋被拉得松动，滑了下来，直接砸在欧阳璟的头上，栽倒在地，钢管撞击地面发出强烈的轰鸣声，欧阳璟瞬间昏厥，海忻吓得尖叫，齐晓峰等人听到声音立刻赶了过来，将欧阳璟送到医院，直到他在昏迷十二个小时之后醒来，海忻一直陪在身边。
夏日清晨的阳光很是耀眼，晒得欧阳璟没法继续入睡，他仍处在观察阶段，不能出院。他站起身，将目光投向远方，心中满是思念。欧阳璟忘不了初次见到海忻时的样子，她润泽的双眼，如一支画笔，在欧阳璟情感的白纸上，染上了第一抹彩色。或许是老天眷顾，设计了这一场有惊无险的插曲，让海忻在欧阳璟的生命中多留了些时日。其实那天修电路时，欧阳璟为了保护身后扶着凳子的海忻，硬是用身体挡住了那滑落的钢管，当欧阳璟从医院中醒来时，见到的，又是那神情温润的海忻，海忻关心着与他交谈，答应还会来看他，从那以后，欧阳璟每天都盼着能再次见到海忻，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她还是没有来。
欧阳璟念过初中，对物理还算通晓，初中毕业从农村老家出来学习了电工，虽没什么大文化，字总还是认识的，为了消磨时间，他也看起了报纸，从报纸中他看到了一张照片，是齐晓峰和海忻的合照，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喜欢的海忻是有对象的，而且他们正远近闻名，欧阳璟的心凉了半截，忽感这只癞蛤蟆怎么可能吃到天鹅肉。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盼着海忻的到来。
这天，海忻早早起床，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准备带着送到医院。其实她心里清楚，那天欧阳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没有躲开那钢管。为此，她总心存感激，可是因为心乱，这个星期也就没去看望他。这天正好是研究所最后一天接待记者，她决定去医院，一方面是为了看望，更多的是为了躲避心中的纷乱。
海忻拎着饭盒以及在路上买的水果来到病房，欧阳璟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
“欧阳先生！”
当海忻再次出现时，欧阳璟竟不知所措。
“海……海老师。”
海忻笑着坐在病床旁，把水果和早饭放到旁边。
“欧阳先生，我给你带了早饭，你吃吧。”
“哎呦，您可真客气，来就来嘛，还带早饭，我自己随便吃一口就行了。”欧阳璟紧张地坐在海忻对面。
海忻打开饭盒。
“千万别跟我客气，毕竟，这次事故是我们的责任。”
“是我不小心。”
“怎么样？你的头好些了吗？”
欧阳璟拿起饭盒，傻笑着。
“嗯嗯，好多了，医生说还要观察，可我早觉得没事儿了，应该趁早儿出院，在这儿憋得慌，嘿嘿！”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一定要配合医生的治疗，你放心，所有的费用，我们都会负责的。”
欧阳璟低下头想着，要是能一直待在医院，有海忻陪着，那该有多好。
“对了，海老师，你瞧我这脑瓜子，才知道你和你那对象都是大人物！我在报纸上看到的！”欧阳璟拿起床边的报纸，递给海忻看。
海忻目光暗淡下来，低下头，这种失落被欧阳璟察觉。
“咋了，海老师？我说错什么了么？”
海忻摇摇头。
“没有，你没说错什么。”
欧阳璟察觉海忻情绪的变化，心中很不安，放下饭盒，两人陷入沉默。
“其实，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海忻打破安静。
“什么感觉？”欧阳璟不解。
“成名的感觉。”
“嗨！海老师，您可真傻，成名还不好嘛？我还想成名呢，那也得有这机会呀！”
海忻神情再次暗淡，又被欧阳璟察觉，他开始后悔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您瞧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总惹海老师您不高兴！”
“没有没有，这跟你没关系，你别多想。”
欧阳璟还是很懊悔，于是用筷子夹了一大块的米饭塞到嘴里，狠狠地嚼，不巧一粒米粘在了嘴边，惹得海忻笑了起来。看到海忻久违的笑容，欧阳璟心中也乐开了花。
“你看你把饭都吃到嘴边了！”海忻左手遮着嘴。
“海老师，您笑起来可真好看！”
“你快吃吧，趁着热乎。”
“嗯。”
病房又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走廊中的脚步声，还有欧阳璟吃饭时发出的“咂咂”的声音。海忻的心依然纷乱，却不知向谁诉说。
“其实，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失去晓峰。”
“晓峰？您说的是齐晓峰？就是那个跟你一起发明什么什么机器的那个人？”海忻的话引起欧阳璟的注意。
海忻无处诉说，索性向眼前这个刚认识一个星期的人说说自己的感受。
“是，他是我男朋友。”
“可是你们天天在一起工作，怎么可能失去他呢？”欧阳璟不解。
“除了晓峰，我再没有别的亲人，可是我发现，我们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我真的怕有一天，他会永远离开我。”
听到这，欧阳璟心中泛起怜惜。
“海老师，您年纪轻轻，就没有亲人了？”
海忻点了点头。欧阳璟叹息道：
“哎，看来我比您还能強点，至少我还有个哥哥。”
海忻疑惑。
“你父母呢？”
“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没见过父亲，我母亲说他死了，后来听风言风语说他跟别的女人跑了，我初中毕业的时候，母亲得病去世了，只剩下我和哥哥，我出来学了电工，他命好找了个媳妇儿，生了个娃，他跟嫂子负担了我大半学费，后来我学成找到了工作，他跟嫂子回娘家那边了。”
“那这么多年，就你自己么？”海忻竟也可怜起眼前为自己挡住钢管的壮汉。
“是啊，老实告诉你，这顿饭是我这些年来吃过最好吃的饭。”
欧阳璟的话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因为一个人的日子，都曾那样的艰难，就像天空翱翔的天鹅也会看到地上搬家的蚂蚁，因为天鹅也曾做过丑小鸭。
就这样，两人惺惺相惜，开始畅谈，海忻诉说着对成名的恐惧，对齐晓峰的爱和担忧，欧阳璟诉说着自己生活的不易和对未来的向往，两人从天亮聊到日落，似乎都觉得自己多了个亲人。海忻告诉欧阳璟什么时候想吃她做的饭就给他做，欧阳璟虽然喜欢着海忻，但阶级的差异让他打消了心中的念头，只是告诉海忻愿意做她的哥哥，时刻保护她。
晚霞升空，齐晓峰来到医院，跟海忻一起，离开了那温暖的病房。
研究所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正如齐晓峰所说，这股浪暂且平息了。对于阶段性的成功，研究所全体同仁都振奋不已，尤其是中心主任钱路祥，这项成功极有可能使他很快得到院士的头衔。但齐晓峰对成功的定义远不至此，他更渴望的是记忆扫描机器可以为人脑所用，并且真正推向社会。由于寻梦液是否会损伤人脑神经细胞完全未知，人体实验也绝对不能展开，因为这不仅涉及安全问题，更涉及伦理问题，研究工作就此停滞。
齐晓峰因此陷入了低潮。他可以忍受研究工作进展缓慢，哪怕像蜗牛一样，却无法忍受没有任何想法的停滞不前，这让他如窒息般难受，他甚至想过干脆自己去进行这未知的实验，哪怕为科学献身，至少会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他对成功的渴望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想象。齐晓峰又开始花大量的时间去做调研，试图寻找新的材料，然而这无谓的投入就像抽大麻，不仅麻痹了齐晓峰的生活，也让他越来越焦躁。对于这些，海忻全都看在眼里，她能做的就是全力配合齐晓峰的工作，并且用自己的温柔安抚他的情绪，时间久了，她也开始精疲力竭。对海忻来说，生活之水没有变得平静，而是越加干涸，然而让她更加不安的，是齐晓峰似乎真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的眼中好像只剩下了工作，爱情的甜美也正随之慢慢蒸发。
周六下午三点，齐晓峰还在加班，海忻走进办公室。
“晓峰！晓峰！”
海忻叫了两声才引得齐晓峰的注意，他揉了揉眼睛。
“什么事？”
齐晓峰的声音沧桑了许多。海忻坐到他身边，双手抱着齐晓峰的胳膊，头侧靠在他的肩上。
“晓峰，你好久没带我出去了，旁边开了一家咖啡店，我们一起去喝吧！”
海忻的请求提醒了齐晓峰，他突然意识到确实很久没有与海忻共享风月了，他抚了抚海忻的头，然后搓了搓自己疲倦的脸，站起身。
“好，走！”
海忻笑了。
天气尚且燥热，坐在自行车后面，海忻依然紧紧贴着齐晓峰的背，享受这短暂的甜美。两人来到“倾心”咖啡店，找了一个圆桌，海忻向服务员点了两杯冰摩卡。
“你来过？”齐晓峰疑惑着问道。
“是啊！这些日子你只顾着工作，都快把我忘了，我只能自己出来找乐子啊！”
齐晓峰闻出了酸味，叹了口气。
“唉，你也知道，研究工作停滞不前，我也没什么心思放松。”
“那你也不能把自己累垮了呀！再说，还有我呢！你生活中又不是只有工作！”
齐晓峰看着海忻的娇容，心中的焦灼消散了些许。他握着海忻的手。
“行行行！以后多带你出来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服务员将两杯冰摩卡端到两人面前。
“这是你第一次喝咖啡吧，咖啡可以帮助你提神醒脑，而且摩卡里配了牛奶，喝着很香甜，你快尝尝。”
“好，我尝尝。”
齐晓峰看着海忻期待的眼神，喝了一口。
“嗯！”齐晓峰拉起长音，继续说道：“你说洋人发明这玩意儿还真是不一样！不仅好喝，喝完我立马觉得神清气爽，可以直冲霄汉了！”
齐晓峰的打趣逗得海忻“咯咯”的乐了起来。
“瞧你那傻样儿！”
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人也走进了咖啡厅，朝着两人走来，这引起了齐晓峰的注意。这个年轻人身着白衬衫黑西裤，身材健硕，走起路来脚步带着风，一头精神的短发更突显其飒爽气质。年轻人走到齐晓峰和海忻身旁。
“你们好！没看错的话，这两位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齐老师和海老师吧！”
年轻人伸出手与两人握手。
“你好！”齐晓峰虽觉不解，但仍握手表示礼貌。突如其来的陌生人让海忻加快了心跳。
“两位，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哦，当然可以，请坐！”齐晓峰看了一眼海忻，用眼神安抚她细微的惊慌。
年轻人叫服务员点了一杯水，然后掏出了两张名片递给了齐晓峰和海忻。
“希望没有打扰到两位，我叫李务，是市警局的一名警探，很高兴认识两位老师。”
李务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的确体现了其作为一名警探的雷利，每个字都如一颗弹珠，颇具分量。齐晓峰看着李务的名片，竟噗呲笑出了声。
“李务，那你的英文名难道是‘present’？”
“哈哈，齐老师您可真会说笑！”
齐晓峰看着李务，眼神露出冷意。
“警探不愧是警探，就连科学家放松的地方都能找到。”
李务听出了质疑，笑道：
“哈哈，齐老师误会了，我本来要到办公室找您的，刚到研究所就看到两位骑车离开，就一路跟到了这里，抱歉打扰了两位！”
“那不知李警探找我们有何贵干？有话就请直说。”
“齐老师果然爽快！”
?服务员将水端来，李务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两件事。第一件，我之前其实联系过钱路祥老师，听说由于不能做人体实验，你们的研究工作没法继续开展，对此，我有机会向你们提供志愿者。”
“志愿者？”这三个字瞬间撬动了齐晓峰沉重已久的心。
“是的！”
“难道是……”
“没错，就是死刑犯。”
听到这儿，海忻无意抓紧了齐晓峰小臂，因为她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齐晓峰侧了侧身，拍了拍海忻的手背。李务继续说道：
“当然，这暂时只是个提议，我还没有绝对的把握，因为此事牵扯重大，要经过层层审批才行，如果上级可以批下来，那你们的工作又会有突破性进展！”
齐晓峰拿起咖啡杯，吹了吹表面的泡沫，白色泡沫随气流散到两边，露出咖啡的浑然，他喝了一小口，放下杯子，思索了片刻。
“这件事的确事关重大，不过确实是一个机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是的，我这边会着手准备审批材料，当然也要你们研究所的配合。”
“这个我了解，不过我们会先进行一个深入的讨论。”齐晓峰平了平自己的气息，继续问道：“第二件事呢？”
李务笑了笑。
“第二件事算是我越界了，不过我想先问齐老师一个问题。”
“您说？”
“如果人脑的记忆扫描机器造出来，您觉得它的用处何在？”
“最大的用处就是它可以推广到医学领域，包括心理学、神经科学等，心理医生可以通过扫描病人的记忆对症下药，科学家可以通过扫描记忆精确研究记忆的储存方式，储存时间等等等等。”
李务点了点头，轻轻翘起嘴角。
“如果可以将记忆粉碎呢？”
“记忆粉碎？”齐晓峰听起来有些震惊。
“对，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李务又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们国家将人权写进了宪法，现在又是大发展时期，有多少国家都盯着我们，尤其是人权问题。而涉及人权最赤裸的问题，就是死刑。如果我们可以将死刑犯所有的犯罪动机全部粉碎，这样他对社会就没有任何的威胁，这不是一个大大降低死刑率的方法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们可以将记忆扫描机器进一步改进，让它可以选择性地将记忆片段删除，那，这又将是一个更辉煌的成就！”
齐晓峰表面镇定，但李务的话已经说得他心潮澎湃，但同时也说得海忻惊心动魄。李务的话听起来似乎很宏伟，但海忻觉得，他的话里每个字都包含着火药味，就像上了膛的手枪，随时都有可能走火。
“对于您的提议，我们暂且记下，我们会有更深入的探讨。感谢您的费心，如果没什么事，我们要离开了。”齐晓峰答复。
“好，那打扰两位了，再见！”
齐晓峰和海忻送走了李务，海忻看着李务的如火般的背影，她的心里越加的不安。海忻对齐晓峰说：“晓峰，他说的这两件事，我们千万不能做，这根本就是在冒险，虽然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我总觉得这样会出大事故的，我们宁可一步一步慢慢地来，也不能踏入这个虎穴，我们一定会找到更好的方法！”
“我知道！我心中自有分寸。”其实齐晓峰已经对李务的提议表示认可，听到海忻的劝阻，开始有些不耐烦，但他在想办法说服海忻。
两人离开咖啡店，路上，两人沉默不语。
齐晓峰又将海忻带到了研究所后面的湖畔，此时已近傍晚，晚霞如火烧般艳红。
“忻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识吗？”
“当然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
“从我爱上你那天开始，你就成为了我的梦想！”
“梦想？什么梦想？”
“我想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
“更好的日子？现在已经很好了啊！”
“还不够，我们还要有大房子，大院子，汽车，我们还要有孩子，多好！”
“可是对我来说，有你就够了！”
齐晓峰牵着海忻的手，朝着夕阳方向走着。
“这一切似乎还很远！”齐晓峰感叹。
“那些我们慢慢都会有的！就像现在一样平静的生活，我们一起打拼事业，即使成功很远，但我们一直在路上，那样我们依然可以有大房子，大院子，还有汽车，不好吗？”
齐晓峰立刻面向海忻，抓住她的双肩。
“我不想慢慢，有机会，我们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把握好这次机会，我们就会获得真正的成功，那样的话，我们就真的有好日子了！你想去哪儿，我不用再只是骑着自行车带你去，我想带你环绕世界！忻儿，我们一起携手，好吗？”齐晓峰的眼神充满了渴望，渴望着海忻的答复，渴望着两人交相辉映可以胜过天上的繁星，因为李务已经重新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
海忻点头答应了，因为对比于如水般的生活，她更想看到齐晓峰能够快乐，至少这样，可以消除他的焦虑。
齐晓峰抱起海忻，晚风吹起柳枝，如海忻的长发，也如齐晓峰的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