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廉很得意,这灌溪村,要是没有符烈在,简直就是一窝绵羊,没一个有骨气的,他在这儿一站,对面老少爷们全都萎了,谁都不敢上前,这不窝囊嘛?
他可是探准了符烈不在村里,才来抢水的,等符烈回来,这事情已经成了,天就快黑了,大半夜的,难道他还要下渠去堵水?
对面那些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直直射在他身上,看起来实在是爽,要是符烈知道他庇护了那么久的一群人竟然那么怂,会不会气得吐血?
当然,他不会有这个想法,若是小事,以符烈的气局还不至于与他计较,要是闹大了,人家可是有个做将军的儿子!
“赵廉,你可莫要欺人太甚!”灌溪村的里典是个老头,按照秦律,选拔里典应当选择青壮,这灌溪村却因老人德高望重而选了他,身体孱弱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到,动武是肯定不行了,这时候只能站出来讲道理。
赵廉嗤笑一声:“嘁,你们这村子啊,除了符烈,就没一个大丈夫,”他扛着一根木棍在原地转身扫了一圈在场所有人:“要水,先打倒我,要不,你们就等着县丞的责问罢!”
听到这句话,他身后的赵村子弟倒是哈哈大笑,而灌溪村这边却只能听见零零散散的叱骂和几乎没有力度的反对,以赵廉这种性子,又怎会把这十多个没胆的放在眼里?
秦国奖励耕战从而强大,怠农可是要受罚的,这个村子里除了符离一家从汉中迁来之外,其余人家都是赵国旧民,秦吏,岂会等同待之?要是来年收成不好,那可就完蛋了!
“赵廉!”灌溪村十多个人身后传来一声清朗呼喝,所有人都向那个方向看去,来人当然就是“适时”赶到的符离四人,所谓适时,当然是躲在后面看了好一会儿……
“你所言,可是真的?”符离站到最前头,手中如赵廉一样捏着一根木棍,少年声音清朗,可比赵廉那口破锣腔好听多了。
赵廉没想到半路上会出个叉子,他本来都想着要让身后的赵村子弟赶人了,没想到这时候竟然冒出个不服气的少年。
看他那模样,胡子都还没冒出来,不由得大笑:“小屁孩,还是不要闹了,就你,还不够大爷一只手把你给扔出去,哈哈哈!”说着他又转向灌溪村里典:“老头,赶紧带着人滚吧!”
里典看到符离来到这里,本以为符烈也会随着来,没想到看了半天都没找到符烈的影子,不由心里大急:“阿离,你父亲呢?”
“父亲去了县里,”符离摇头,看看那五大三粗的赵廉,挥了挥手中木棍:“只要打赢他,这水,就是我们村子的!”
符离的三个小伙伴没着急,反倒是里典急了:“别闹了,既然你父亲不在,就暂且忍让一次,待明日你父亲回来再做决断,走吧!”
符离素来冲动他作为长辈岂能不知,私斗在秦国乃是大罪,很容易引发连坐,那可就闹大了!
“灌水得三天,等三天后就来不及了,”符离依旧摇头,不管里典的阻拦,走上前去,手中木棍直指赵廉鼻尖:“来吧,打一场,你我相争,也算不上私斗,只决水源归属,可好?”
这下赵廉觉得不可置信了,往身后看了一眼,似乎要从自家子弟眼中看到什么好笑的表情,如他所愿,他看到了,于是他转身看向符离:“乳臭未干,你真要与我打?”
“那当然!”符离手中的木棍挺直,示意赵猛三人拦住想要上前来阻拦的里典,直接上前几步:“说吧,怎么打?”
赵廉傲然看了看灌溪村的老幼,扬扬眉头:“让我手中木棍脱落,就算你赢!”
现场瞬间安静,就连抢着上前要阻拦符离的里典也不再挣扎了,定定站在原地看着赵廉,看到灌溪村众人那如狼一般的目光,赵廉有些不淡定了,换了个要求:“当然是谁趴下算谁赢了!”
“好!”符离倒是豪气,直接应了下来,赵廉也不多话,摆了个架势,大大咧咧喊了一嗓子:“小子,动手罢!”
灌溪村的人倒是没再如之前那样瑟瑟缩缩,听见赵廉这话,信心又提高了不少,符离闻言也不客气,直接一闪身,手中木棍像是毒蛇一般,顺着赵廉长长伸出来的木棍,紧紧贴了过去,直指赵廉胸口。
“砰!”声音不大,赵廉却直接被戳翻在地,捂着胸口好一会儿起不来,符离笑了,收起木棍挺胸而立:“赵廉,这不就趴下了,服不服?”
赵廉心中暗叹失算,这小子竟然是个好手,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一棍子还真是狠,太疼了!
他怎么能就此认输,就算不考虑水的问题,输在一个小屁孩手里,那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下他一跃而起,沉声道:“再来!”说着他也不谦让,直接甩着大棍就往符离脑门上劈下来。
符离举棍一挡,身子一偏将力道卸去七分,扬手一拍,一条棍子犹如飞龙,以符离的肩膀为支点腾跃而起,狠狠砸在赵廉肩膀上,赵廉砸出的木棍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如何能抵挡,当时身子就被砸偏,符离哪能容他调整过来,手中木棍直直挥出,赵廉八丈身躯就这么飞了出去……
“嘭……”灰尘溅起,符离上前看了看嘴角流出涎水的赵廉,摇了摇头:“你还是趴下了。”说着上前几步,扬声发问:“赵廉,你服是不服?”
“打得好,该打!”赵猛三人在符离身后高兴得要跳起来。
里典笑了,灌溪村老老少少都在高声呐喊:“赵廉,你服是不服?”
少年清朗话音回荡四野,赵廉身后想要上前帮忙的赵村子弟都是气沮,站在原地不敢上前,赵廉挣扎着爬起来,坐在符离前面,垂头丧气道:“服了,服了,少年是哪家人,往后赵廉必然上门拜访。”
听起来像是威胁,实际上看不出来哪里有威胁,符离也没在意这句话:“你不是被我父亲收拾得服服帖帖么,今儿个起来瞎闹,算个什么事儿?你以为抢得三日水源,这庄稼就会比别家好很多?”
“咳,”赵廉抚摸着自己被打得剧痛的胸口,连连摆手:“水源是灌溪村的了,待先生回村,还请遣人来通知在下,在下登门致歉。”
他可没想到这少年是符烈的儿子,好吧,老子很猛,大儿子是个冲将,杀敌无数,现在又有那么一个小儿子,这家人将来前途必然坦荡,岂是他能得罪得起?此时受了这屈辱,连大声说话都不能了……
“那便好,”符离点头,转向身后的里典:“阿伯,遣人去放水罢,这一次,两天为限,可好?”
里典知道符离要回报赵廉没有再死缠烂打,也就顺坡下驴,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灌溪村众人顿时欢呼雀跃,一群人冲向水口,将水引了过来。
符离把赵廉拉起来:“要是赵里典有意,我灌溪村与赵村待冬播结束,共修一条水渠可好?”
赵廉很是感激,暗叹这小儿子做事可比他老子仁义多了,连连答应:“那是当然,近年关城完好,也无须上关修葺,此事大善!”
符离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既然只能处置这样的问题,是不是可以依靠修水渠从县丞那里获得一些儿好感度,然后再借大兄的声势去县府谋一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