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如铁,黑沉沉横亘在北方,从关内看去也是一般雄壮威武,宛如一条黑龙,从西边隐约可见的山峦一直延伸到东方目力不可及之处,据说与那赵长城,也只隔了十几里地。
“别看了!”浑厚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符离转过身去,就见那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铁环:“去,一个时辰!”
“啊?”符离顿时耷拉下脑袋,那铁环深得他的敬畏,因为从五年前他刚能拿得动长矛,就开始被这铁环折磨着,一直坚持着,从未停下过,可他又不得不听,谁让坐在那里对他虎视眈眈的人是他父亲呢?
听他说了关外的事情,往常很严厉的父亲没有责罚他,只是给他配了药,让他对此事保密,现在伤已经好了,要继续练武。
提起长矛,符离开始重复曾经做了百万遍的那个动作,对准那些并不算太大的铁环刺击。
跨步,刺,撤步,收!
速度越来越快,而且不能碰到铁环,只能从中刺过去,难道可想而知,好在经过五年的训练,这个动作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一个时辰之后,他没有让手中长矛碰到铁环哪怕一次!
那傻姑娘说她在咸阳等着自己,可即便如大兄那样守关四五年,斩杀匈奴人几百,也未曾成为军中骨干,他要获得足够资本去往咸阳的难度可想而知,他不努力不行。
坐在石块上的男子脸色沉静,一张脸犹如花岗岩雕琢而成,嘴唇紧抿,让人觉得他刚毅严肃,而实际上符离的便宜父亲符烈,也确实是个刚毅严肃的人。
为什么说这人是他的便宜父亲呢,因为这具身躯虽是符烈的儿子,而这灵魂,却早已经换了个人,那个日子,符离也有些模糊了,应该是六年前吧,那时候他刚来,身躯的主人只不过十二岁,体弱多病,符离因此得以顺利接管了这具身躯。
而后就是连续一年的身体淬炼,符烈的理由是“这孩子身体太虚……”,十二岁的符离被符烈以最残酷的手段打熬了一年,把自家母亲都气回了娘家,父亲还在坚持着,从十三岁起,他就开始接触这粗重的硬木大矛。
这是个四口之家,父亲符烈,母亲姜鲤,符离的大兄符巽,母亲被父亲折磨自己的手段气跑的时候,还怀了身孕,算起来,应该是五口之家才对,居住在这肤施县外,离关城不远的地方。
本来以大兄在关上的职位,即便是住进城中,对于这个家庭负担也不大,但父亲说这里距离关城不远,要是关城出事或是匈奴来袭,他也可以去帮帮忙,虽然这数十年都没他什么事,但一家人都没反对。
今年是秦王政六年,算算日子,该是公园前二百四十一年,他所处的地方,就是秦国上郡肤施县,南边是肤施县城,北方则是秦国用以防备匈奴南侵的秦长城,关城名字很有气势,名叫踏狼关,当属被淹没在历史中的那一类。
以秦国的国力,再加上匈奴被赵国李牧收拾得远迁北方,这关城当是不惧匈奴来袭,不过,秦国的军力之所以强大,自有其道理,关城内日日练兵,口号声从来都是不绝于耳,听起来就很有气势。
本来符离也想去关城谋一份职位,但符烈总是不准,说什么时机未到,所以他只好憋着,符离历来崇拜秦始皇,想着某个职务去见一面,好歹穿一回,能不能太亏不是,现如今还是年轻秦王的嬴政,应该也想不到自己几十年后竟然让这华夏统一了吧?
秦国不缺武将,要是没点水准,都没法升迁,文官就更不要说了,以符离的水平,算算账都能累死……
“发什么呆呢?”脑袋上受到重击,符离打了个激灵,连忙抬起头:“没想什么,父亲,也该去骑马了吧?”
符烈点头:“矛术练得不错,明天开始,要换成小铁环了,我去县里转一圈,你可别偷懒!”
“明白了父亲。”符离答应得很是畅快,三步并作两步朝自己那匹骏马跑去,这是符巽在他束发时送给他的,当初不过两岁,现在都已经五岁了,已经快要脱出幼龄马的范畴,这可是符巽从匈奴人手中抢来的,据说乃是阴山良马。
通体赤红唯有蹄子雪白的骏马与符离很是亲近,因此符离给它取名叫踏雪,其实这马的模样,倒是与三国志中的赤兔是同一模样,但少年情趣,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马术也是他的必修课之一,符巽专门教的,由符烈监督着,两年前就开始与这小马磨合,现在骑马已经是驾轻就熟,乌骓有灵性,有些时候深知他的心意,跑马一圈回来,夕阳已经渐渐滑下山坡,就在这时,他遇到了两三个少年从不远处迎过来。
“赵猛、离呈、谷槐你们来做什么?”符离拦下他们,自己也跳下战马,将马拴在一边的枯树上。
三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好半晌才把话说清楚,原来是有人来抢水来了!
秦国以干旱土地种植麦类作物而获得大量军粮,而肤施曾是晋国领土,后来又是赵国领土,因为地势水源的缘故,无论是哪国统管,都只能种植青稞,也就是大麦,冬春都种,现在是十月末,该是用水的时候了,也怪不得会有这事情。
“又是赵村?”符离眉头皱起来,以往出这事儿的时候,都是自己父亲出面调解,而且效率很高,出面就能解决,可现在父亲不在,他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那个赵廉,实在是欺人太甚,”离呈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嚷嚷着就要开骂,符离急忙拦住他:“先别,你说赵廉?”
“是啊!”赵猛接上话,阴沉着脸:“就是这个痞子,每次争水都有他的事儿,符大叔要是不在,那我们这一轮浇水可就错过了!”
赵廉是邻村的一个痞子,要说秦法严苛,这种人本不当存在,只不过秦国对待打来的土地以及打下来的百姓人口,总是与秦民有些区别对待的,这赵廉,就是从陇西迁过来的,据说是被李氏给赶了出来,仗着有一膀子力气,在这山村中可谓是横冲直撞,一般人还拿他没办法。
谷槐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符离看了看天上太阳,摇了摇头:“等不及了,要是入夜的时候不能把水给引过来,明天可就没水了,走吧,我与你们前去,会会那赵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