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地下室,狭小阴冷的如同牢房,一个上身赤/裸的女孩被绑在一张铁制的椅子上,头顶是明晃晃的射灯,强光辉映下,少女面色惨白,黑亮的眼睛满是惊惧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看不太出年龄,保养得当的肌肤没有刻下太多岁月的痕迹,端庄美丽的脸上却挂着与气质完全不符的嗜血般的兴奋。
看着女子拿起旁边桌上锋利的水果刀,少女全身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身体极力的向后仰去,但那铁椅是被固定在地上的,此时就是少女再大的动静,也不能撼动它分毫。
女子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瑟瑟发抖的猎物,但她很快就厌烦了起来,略显焦躁的绕到少女身后,从上到下抚摸起她裸露的后背,像是在欣赏着一件上好的工艺品,只见少女背后全是整齐排列的伤口,又被大红色的线缝了起来,好像一个沾了血的破旧娃娃。
“亲爱的小叛徒,又到纠正世界观的时候了。”温柔亲昵的声音响起,像她还能被称为母亲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少女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额上冷汗开始凝聚,刺目的惨亮灯光加上女子的话,让她觉得一列轰鸣的火车从耳朵一路咆哮着碾进了大脑,整个地下室都好像晃了起来,越晃越厉害,最后几乎是旋转了起来。
冷汗聚成一条小溪流进了眼睛里,火辣辣的疼痛让少女奇妙的凝出了一丝注意力。
女子用鼠标点击了一下桌上的电脑屏幕,暂停的视频开始从头播放——瓦蓝的天空下,几个久别重逢的好朋友欢呼雀跃的拥抱在了一起,少年少女们在阳光下绽放着最纯真肆意的笑、、、、、、
少女有些怔忡的看着屏幕,看着阳光在他们脸上跳动,好像那已经是另一个世界,而她坠入这无间地狱已不知时日。
女子仔细端详着少女的脸,笑着问:“你喜欢这样吗?”
少女无意识的点了点头,下一秒,背上细密交错缝合起来的线被猛的扯出了一根,尖锐的疼痛叫嚣着传遍全身。
少女一下咬破了嘴唇,想要弓起身子减少一点疼痛,却又不小心扯到了鲜血淋漓的伤口,只得定定的一动也不敢动,瞪着布满血丝的大眼睛,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她不是不想叫,但她一旦叫出声,背上就会多一道新鲜的伤口,她得乖乖的听任摆布,才能获得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
视频里少男少女们依然在欢快的互相打趣,张扬着青春特有的活力。
“你现在还喜欢吗?”依然是温柔的语气,却带着来自地狱的阴寒。
少女忙摇起了头,严格的说这也不算摇头,只能说是一种无意识的快速抖动,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诡异娃娃。
女子好像满意了,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拿了出去,最后对着少女绽开了一个诡异的微笑,温声道了晚安,‘啪’的一下关闭了射灯,将门锁了起来。
地下室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少女却是松了一口气,这黑暗让她觉得倍感安全,她喜欢黑暗。
她喜欢黑暗!
这念头极缓慢的绕着她的大脑走了一周,仿佛在迁就着少女漫长的反射弧,终于,她的瞳孔骤然一缩——她变了!
就像她看到让人欢快幸福的视频时,不自觉的害怕、恐惧甚至有一丝她不易察觉的厌恶,她,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怪物,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挣扎着醒来的姬淡愣愣的盯着屋顶,好一会儿,才像反应过来一样摸了一下自己粘腻湿润的脸,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好久没被梦魇缠住了,今天她看到那句‘欢迎回家’还是忍不住害怕了吗?
室内还是一片昏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飘窗上的全遮光麻布窗帘,将外面的光线挡了个严严实实的缘故,姬淡摸索着找到手机,按开一看,发现还是半夜两点多。
被主人吵醒的‘芒果’歪着头用琉璃一样的眼珠迷茫的看着姬淡,见她站了起来,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塌肩耸腰提臀的完成了一个悠长的伸懒腰动作,踮起脚上的肉垫,轻巧的跳下了床。
姬淡用冷水洗了个脸,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了储备巧克力,一边在阳台上吹着夜风,一边把一整块甜的发腻的巧克力塞进了嘴里,这时她才觉得恢复了一点元气,缠着她的梦魇好像也被这夜风吹散了。
刚要回到房间去,就听见了身后‘咔哒’的开门声,还有点的迷糊的徊景也晃到了阳台上,用带着睡意的沙哑声音叫了声:“鸡蛋”。
姬淡有些抱歉的回头看着秦徊景,温声问:“把你吵醒了?”
秦徊景慢慢的摇了摇头,也有了几分清醒,问道:“睡不着?”
姬淡不置可否,又扭过头来看着远处稀疏的灯光,秦徊景也走到了栏杆旁,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也不说话。
“徊景,你还记得不?”姬淡打破了这夜的沉静,指着不远处的江,“咱们两个上小学的时候,我也记不得是几年级了,有一次在江上坐船,你不知怎么竟然抓到了一只海鸟,转手送给了我,我特兴奋的抱着它给我爸看,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秦徊景侧头看着眼神温和的姬淡,她好像在遥想很久之前的事情,嘴角边绽开了一个不辨意味的微笑。
姬淡也没真的等徊景回答,估计他也不会记得那么多年前的小事了,只是突然很想和他说:“他劝我放了它,说如果它被我抓起来,不能再在天上飞的话,它就会很不快活,就会死。”
“我爸说话一向很温和——你是知道的——但我当时还是被他严肃的语气唬住了,心里没由来的有些酸,就把海鸟给放了。”
秦徊景已经记不起这件多年前的事了,但他依然记得这位比邻而居的‘姬叔叔’,是一位温文尔雅的高中老师,为人和气,周身都是清雅的气质——姬淡的相貌就极肖其父,但气质就有些不同了。
“徊景,我是亲眼看到的”姬淡突然转过头,嘴角边挤出一个很苦的笑“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绝对不会相信,我爸那样总是替别人着想的人,居然会出轨,他怎么会出轨呢?”
秦徊景一愣。
当年姬淡的父亲出轨,在那个都是二十多年老邻居的家属院闹得沸沸扬扬,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没想到,姬淡居然亲眼看到了!
那之后,事件升级,发生了足以让街坊邻居八卦一辈子的爆炸性新闻——姬淡的母亲杀死了自己的丈夫,然后被判了无期——当时人们都急着攒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人真的关注小姑娘的死活,最多也就是口头安慰两句,甚至暗地里家长都叮嘱自家的孩子不要和她玩。
那时候他还小,还不能太体会人情凉薄,现在都不敢回想那么小的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他只知道当时无论是面对警察、心理医生还是记者,关于她父母的事情,她都只字不提。他也曾不顾父母的警告经常偷偷去找她,她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的,可少年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眼中藏不住的冷漠。
今天晚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姬淡居然愿意和他说起一点当年的事情,着实让秦徊景惊喜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再多问一点,再多靠近她一点。
但姬淡显然不愿意再说下去,只提了一句,就又闭口不言了。
那些埋在心底长年见不得光的往事,已经变黑发霉,现在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就总能有透进阳光的那一刻。
既然已做好了翻山越岭、长途跋涉的准备,自然也准备了栉风沥雨的决心,在通往姬淡心中的这段路程,秦徊景早已背起了行囊,断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