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夜已临。
沙如雪,月如勾。
这大漠小镇的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了。
忽然,远处出现了一长列队伍,有车,有马,还有几十匹骆驼。
这么长的车马队伍,却只有两个人。
一个赶着马车,他手里握着一丈长的鞭子,穿着羊皮背心。
一个骑着马领在前面,是个黑凛凛的胡茬大汉,他穿着羊皮背心,露出结实的肌肉。背上负着一柄豁了口的马刀。
骑马的大汉走在前面,他身后的几十匹牲口走的服服帖帖,一匹跟着一匹,沿着他坐下的马。没有一匹乱跑乱叫,好像一队久经训练的老兵。
待到了小镇上,骑马的大汉翻身下了马,径直朝着这小酒铺而来。
深更半夜,大漠孤店,灯火细弱,突然在喝酒时见到一个背刀的大汉,实在不是件好事,尤其是被追杀了多日后。
康献王虽然酒已经醒了大半,但身子发沉,昏昏欲睡,早已没了反抗之力,当只能面带苦笑。
他还是忍不住凑到独孤谋身后,道:“这人是谁?”
独孤谋也皱着眉,摸着下巴。他一提身子,便站起来迎了上去。笑着搭讪道:“朋友半夜里急着赶路,也真是辛苦啊。”
那大汉瞪眼瞧着他,也不说话。
独孤谋这才发现他那一张脸虽然满是胡茬子,但一道刀疤从左额直接贯穿到右下巴,凸凸凹凹,竟没有一块好皮。
再看他一双眼睛,灰蒙蒙的,简直连眼珠子都分不出来。他瞪着独孤谋,却又好像不是在看独孤谋。
独孤谋只觉得这人浑身邪气,现在笑也笑不出来了。
但他毕竟有过足的勇气,这人虽然不理会他,他却越是要问个清楚,当下沉声道:“心里有鬼的人,才不愿意跟别人说话,朋友是心里有鬼的人?”
这大汉这次连瞪都没瞪他,径直找了个能坐的桌子,坐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那妇人已经走了出来,手里端着酒食,轻轻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
她又反身拿了些干粮和水,放在桌子上。
越在荒凉的地方,越是寂静的时候,这种事情也就越奇怪。
现在,独孤谋冷眼旁观着,他的手在动,手指间乌青光一闪而过。
康献王坐在这寒冷寂静的小店里,这个被放逐的帝王,默默忍受着深沉的寂寞,压抑的紧张,痛苦的屈辱!
小店里忽然又走进来一个人来,瞧着独孤谋淡淡笑道:“独孤兄,你还是这般急躁。”
独孤谋手中的暗器差点掉了下来,他失声叫道:“白城子,竟然是你!竟然是你这只白狐狸来了!”
原来这马车里还有一个人,沙漠飞狐,白城子。
他伸出手来,打了一个手势,那白眼壮汉就立刻收了干粮,然后就出了门。
独孤谋皱眉道:“你不是去了长平城了么,现在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