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成功做完必须要做的事情之后，总是很轻松。
所以，返程总是很轻松，很快。
阳光灿烂。
凌子安站在阳光下。
他现在很喜欢站在阳光下，只要有阳光的时候，他一定会站到甲板上去晒太阳。
现在他正仰着脸，看着那迎风而鼓的大帆，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叶老已经走了过来。
叶老站在他的身后，也仰起脸，去看那面大帆。
大帆上两个鲜红的大字。
赤马。
凌子安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好一个日行千里的大船，怎么要叫比它慢的马呢？”
叶老道：“这应该是北方的船。”
叶老一直在观察，观察船上的各种细节，观察地很仔细。
凌子安转过头，缓缓道：“北方路平，马自然比船快。”
叶老点了点头，道：“南方烟瘴，水道繁多，马自然不会比船快。”
凌子安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若知道水路更快，那我们当初就应该走水路。”
叶老笑了，他脸上的皱纹，也露出一些戚色。
这条赤马大船并不太大，外面的大海却辽阔的无边无际。
晴空如洗，波浪起伏，天地间仿佛带着种浓烈的壮阔之意。
凌子安纵目四顾，笑道：“若是人们都多看看大海，恐怕就会少死很多人。”
叶老道：“为什么？”
凌子安笑了笑，道：“这大海如此令人敬畏，总会让人感觉到渺小。”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人一旦觉得自己渺小，就不会自大狭隘了。”
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人因为自大狭隘而死了。
这些人，其实只要换个地方去看看，就会发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叶老叹了口气，道：“谁知道，江湖中人的恩怨，本就是纠缠不清的。”
凌子安笑了。
他的笑容在阳光下看来，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嘲讽。
凌子安回头，他正准备说话。
但这时他听见有人在哭。
是个女人压抑的抽泣。
不管什么时候，男人听见这种声音，心中都会升起保护的冲动。
天地苍茫，碧海蓝天仿佛都笼上了凄凉萧索之意。
他信步走到船头，便看见一个妇女正在擦拭着甲板。
她非常努力，忙的连脸上的泪痕都没空去擦。
她擦地非常慢，这倒不是因为她仔细，而是因为她的身体。
她的四肢也很健全，并无伤残，她只是挺着一个大肚子。
她身上的衣服很破烂，头发也随意束着。
风一吹，她就像一张破帆，稀拉稀拉。
凌子安停下脚步，看着她。
毕竟是人，即便他再铁石心肠，他的心也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
突然间，一道鞭声打断了凌子安的沉思。
一道黑影卷曲着，抽向凌子安眼前的女人。
女人的脸色变了，她绷紧了身子，等着强挨这一鞭子。
魁梧雄壮如山岳的副管，厉声喝道：“臭婆娘，半天才擦这么点！让你偷懒！”
他的喝声突然停顿。
他的鞭子并没有抽到女人身上。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长鞭，白皙的手，纹丝不动。
只是指节有些苍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