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皇城偏北处,那座有些偏僻的金铁浇筑的高塔下,一个有些沧桑的声音,豪迈的笑着,那笑声肆意,毫无顾忌!“好!好!你们看哪!羽刹军从此不会亡了!”秦狼低下头,他原本沉重的嗓音这一刻却有了几丝撕裂感!
可他毫不在意,他咧嘴笑着,似乎千百年来,那张一直冰冷的脸在此刻开化,甚至脸上都不自觉的叠起了褶子!他抬起右手,向着韩寻的右手臂膀处一点,他的指尖出在这一刻流转出暗红色的光,那光芒凌厉,扭转出各式的花纹,那花纹有的如刀戟,有的似水火,可最中心的却是一座高耸的山,那山在红色的光芒下,却透着一丝丝的青色!
光芒扭曲着,流转着,直到最后,那些花纹在韩寻的臂膀处,化成了古老的暗红色的“刹”字!那个如刺青一样的文字,仔细看去却像是一支一支的羽毛交叠在一起!秦狼脸上笑得像花开了一样,那样一个平时冷若寒冰的鬼神,这一刻却像是把他之前所有欠缺的笑容补偿回来!他伸手,摩挲着韩寻臂膀处的文字刺青!轻轻的,轻轻的···
“小疯子,羽刹军十八式道法,九道道兵法都在里面!现在都交付于你啦!还有,要记得去趟苍澜北域,那里有一座青山,那是我们的故乡!你要代我,回去看!”秦狼伸出手,拍了拍小疯子的头,眯起的眼神里透着韩寻看不透的沧桑与笑意!
韩寻张了张嘴,他望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心中忽然隐隐的撕裂!上一次貌似有一只黑鸟也在自己面前露出过这种眼神,之后便是诀别!“狼···”那个小疯子颤声开口!
可他还来不及吐出一个完整的字节,声音便被远处传来的一生巨大的轰鸣打断!秦狼转过头,看着远方忽然升起的紫黑色的光亮,那里似乎有蛮荒的鬼神在嘶吼,咆哮!“要抓紧点儿时间啦!我走啦!小疯子以后发疯的时候稍微注意一点儿,不是每次发疯都会有好结果,不是所有的事情,你疯魔,你拼命就能解决!还有一定,要珍惜···陪伴在你身边的人呐!”
那个高大的身影最后咧嘴一笑,落日熔金般的金色从他之前离去的半空降下,如有人在那里催促着他!他大笑着飞起,身影融进金光,“别急啊!催什么催!很吵的!”
金色的光芒里,秦狼的身影完全融进,他向下方挥了挥手,赤金色的光忽然分出两缕,卷起韩寻与冰海,带着他们飞向皇城外那片海,那扇青铜的大门,而刚刚秦狼的挥手,现在看去,就好像真的在和他们告别一样!
韩寻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升起一片白雾,他狠狠地用袖子,去撩双眼,可是没有用,他的手脚剧烈的颤抖,心脏在一阵阵的抽搐,好像裂开了一样,鲜血的味道似乎在此刻涌上咽喉!他知道啊!他明白啊!从此以后,自己再也看不到这个如狼一样的男人了啦!
“黑铁冷,赤血凉!星野荒原道劫长!青山近,青山远,青山旗处是吾乡!
战为归,战为守,羽刹军儿莫离首!战求生,战至死,刀戟声嘶不向阳!
众若死,留一人,为君能将白骨葬!留一人,莫悲凉,定归青山勿要忘!
留一人,莫悲凉,茫茫天地茫茫雪,茫茫一人守军裳!
莫悲凉,代我去证虚天道!莫悲凉,代我看尽世间苍!
莫悲凉,代我守好行军酒!莫悲凉,代我唱尽青山郎!
莫悲凉,待我魂归与君饮!莫悲凉,待我魂归天地荒!
留一人,若悲凉,请君唱遍青山谣,若悲凉,忘却羽刹亦无妨!
若悲凉,切勿归故乡,白骨葬野不葬乡,归乡须断肠!”
幽幽的歌声从那无数战魂凝聚的金光里,飘荡出来!那歌声强壮萧瑟,如无数人在冷风中歌唱,可是韩寻却能分辨得出秦狼的声音,那个冰冷的鬼神,此刻却唱得轻柔无比,他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歌声,如刀戟交鸣,如冷风寒雪,如温酒入喉,如亲友故乡!
韩雪不知道,这首歌后来陪伴了他很长的时光!他后来总能梦到,在某处偏僻的荒原,一群身披战甲的满身风霜的家伙,围绕着篝火,肆意而又猖狂的大笑,他们喝着烈酒,臂膀处暗红色的刺青在火光里亮得刺眼,他们骄傲的抱在一起,笑着笑着忽然哭了,哭着哭着又忽然笑了!跳跃的火光后,是新添的几处坟墓,是一群浪子从此回不去的青山!
“狼!!!”韩寻终于仍不住了!他嘶吼着,声音撕裂!他在金色的光里,知道某些时候,瞬间便是永恒,可他好难过啊!难过的怨天怨地!
“喂!狼爷,你看我,都跟在你后边这么长时间了!九死一生活到现在!您就不给我点儿奖励什么的!什么都行,我都不挑的!”
“你想听故事吗?一个关于青山,关于故乡的故事!”
“啊!?这样啊!也行吧!不过···狼爷!您要不先帮我把这坏的几根骨头和经脉接上吧···我···我先晕会儿···您讲···我听着···”
“呵!罢了!我先给你疗伤!”
为什么当时自己不听呢!听了的话,那个老家伙会很开心,自己还有羽刹军的故事都有人记得的吧!为什么不听呢!听了的话,自己现在的难过是不是会淡一点!他其实大致能猜出那个老家伙的故事!没什么新鲜的吗!一群远离家乡志在四方的年轻人,一个承载着荣誉的军团!一场可能壮烈或悲惨的意外!一个留一人,送众还乡的故事!
传奇吗!精彩吗!这悠悠众生,百年千年的活在世上的光阴,谁没一点儿故事啊!他听过那么多故事,真正感动的也没几个啊!可是他还是后悔!后悔没在那时多坚持一下!因为要向你讲故事的人对你很重要,在你遇到的千万人里,他是不多的让你感受很温暖,很温暖的家伙!你称他为大爷,也只是想向着那从未见过的父亲靠近一点儿吧!
这个世界上,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让你跟在他身后十年!看着你嬉闹,成长,直到无所畏惧···
“狼!你活着回来好不好!你和我一起去青山好不好!我不认得路!你不要死···好不好!这个世界上,对我好的人···不多的!你再罩着我十年···好不好?”
韩寻低着头,他轻声的呢喃着,不再呼喊!不再哭闹!他只是觉得心越来越痛!像是从此之后少了一块儿什么东西!除了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受啦!心痛的想要死去!原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痛苦磨练出的坚强!你不再为某些人心痛,只是因为他们对你并不重要!
韩寻低着头,不再挣扎!他随着那片金光渐渐飘过那片皇城之上的蓝海,飘出青铜的巨门!没人看到,鲜血不知何时溢满了他的嘴角和下颚!那是他的心血!他原本就已千疮百孔的身体,在这时不知还能挺住多久!他的双眼一时悲伤一时狰狞!
而此时此刻的皇城的正中央存在着一座高耸的雕像!那雕像雕刻的是一个老者,他雕像泛着青灰的颜色,如同披着青袍!他一手背负在后,一手伸出轻拖着一座造型复杂的黄铜古钟!那古钟明明是雕像的一部分,却似乎随时都能重新发出震荡世界的声音!
而那几个已经化成了道尸的老者,竟然正围绕着那座雕像,跳着如同祭祀般的舞蹈!而随着他们身体的扭动,一阵阵紫红的光雾从他们的天灵升腾而起,雾气如龙,渐渐向着众人中心,那枚龙蛇盘踞的玉印凝聚!而玉印之上又向着那高耸的雕像洒下无尽的光辉!
如要将那巨人般的老者缓缓融化!而老者脚下的广场,在此刻更是被一片黑暗浸染!那片广场如同化成深渊,而透过那层深渊的黑暗,可以隐隐看见一层层相互交叠的法阵!可此时,那法阵震颤,幽远的咆哮,透过那无尽的深渊,依旧如千万年前一样,咆哮天地!
似乎再过不久,随着那枚玉印对雕像的影响,那远古如噩梦般的存在,就将重临世界!那时他将重挥双翼,诸逆阻,皆当破碎!
“相柳魂,已经要突破第五层啦!老东西们,不能让你们继续!虽然你们已经死了!但不好意思,我打算让你们再死一次,大卸八块的那种死!”幽冷的声音从一片金光里传来!那金光宏伟如海!数不清身披战甲的军将目光冰冷的注视着那几个老者!
而光海的中心,那个高大的身影耸立,他的身前是一黑一白两条战狼!他的身旁,是无数金色的战魂!他面对的是数个和他同等级的敌人,甚至之前那红袍的老者修为略在他之上!可他在那里笑得龇牙咧嘴,毫无畏惧!
畏惧什么呢!他现在是解封的魂守!他陪伴了千年的战友这一刻都陪伴着自己!“你丫听说过苍澜北域的羽刹军吗!那是一群连个藏神境都没有,却可以对抗玄界道神境的疯子!我们曾经碾压过大片的星域,我们翻山,跨海,杀神,屠魔!”
秦狼喃喃着,笑着笑着!!他在自己的额头上猛然一拍,大片的金红之光洋溢!涅魂殿的气息从皇城之外,猛然再次洒落在他身上!而他原本被压抑到载道境的气息忽然崛起,在顷刻间,变成了洞神境!变成了他从前的巅峰!
“最后一战!如何能不尽兴!”他扬起双臂,身旁的数不清的金色战魂一起嘶吼,他猛然冲出,如带着千军万马!这一刻哪怕是藏神境,也无法阻挡这片浩瀚的金色大海!因为这是羽刹军的重临于世,哪怕只是如烟火般的瞬间,但绽放过不就好了吗!因为他们那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