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答谢铃介的帮忙,骏主动提出请客吃饭,铃介毫无客气的意思欣然答应。只是本来讲好去回转寿司店,最后却因为二人埋头打电玩打得太晚,改成了去吃麦当劳——对骏来说这样也不错,起码省了一笔。
离开麦当劳的时候天色尚早,和铃介道别之后,空闲下来的骏也决定回事务所,那里毕竟也算是自己的住家。琪珂虽然从不给好脸色看,但骏的个人房间算是安全区,起码待在房间里的时候,可以不用费心应对琪珂的“恶作剧”——对一般人而言,琪珂的所谓“恶作剧”全是些会造成致命伤害的危险玩意。
“我回来了——!”
喊完这一声之后,推门而入的骏立时将脑袋往回缩了缩,脚下也随时做好抽退躲闪的准备。琪珂的“恶作剧”也是有一定规律的,根据以往的经验,瞅准进门的瞬间有斧头旋转着飞来是最常见的一种,没有时间提前设置负责机关的时候,这就是琪珂最爱对骏使出的“问候”。
但今天,那个“问候”没有出现。
不可以大意,骏提醒自己,或者是暴力女仆又想出了新的花样,在自己放松警惕之际就会攻过来。总之,要提高注意力,不要被平静的假象迷惑……
但似乎是骏多虑了,屋子里风平浪静,一点危险都没有。骏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听到从待客室那边隐隐传来了有人说话交谈的声音。
——有客人吗?难道是委托工作的?
在心里猜测着,骏已经向待客室踏出脚步。
有三个人待在里面,其中包括安芙妮露和女仆琪珂,那么,剩下那位坐在沙发上的应该就是客人了。骏移动视线看过去,随即表情凝固,因为他发现那竟然是认识的人。
看到骏的瞬间,那位客人不太高兴地将脸别开。
“小骏,你回来啦!”
“哼,白痴人类的脸还是一样蠢。滚开点,别挡到路啦。”
安芙妮露和琪珂向骏打了招呼——姑且把琪珂的话当成风格独特的打招呼好了。安芙妮露独自占据了长沙发,表情轻快,琪珂则是将奉完茶水的空托盘放在身前,站在一边。
坐在安芙妮露对面的那位客人没有先开口的打算,所以骏选择主动挑起话题。他将转转向安芙妮露。
“安芙妮露,这位小姐是事务所的客人吗?”
骏装作不认识来客的样子作出应对。然而,那个不久前才说过“下次见面就是陌生人”的家伙却气呼呼地别开脸。
那张脸,怎么看都是桐叶。
骏纳闷不解,他已经按照对方要求,装出素不相识的样子了,反而是之前在电话里讲得决绝又冷淡的桐叶——这样刻意地别开表情,反而很不自然不是吗?
感觉上她还莫名地生起气来,这更让骏摸不着头脑。
“不对唷,小骏。”不知道是否对两人间的微妙气氛有所察觉,安芙妮露笑吟吟地说道:“这位桐叶小姐不是客人,而是事务所的新成员呢!”
“什——么?”
并非演戏,骏真的目瞪口呆。
骏又向桐叶看去。虽然只能看到侧脸,但她的表情似乎变得更加生气了。骏茫然又惊讶。
只有安芙妮露,依旧心情很好地笑着,艳丽的嘴唇扬起优美的弧度。
“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喔。对了,我刚刚才想到,有新成员加入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互相介绍大家认识了。来,小骏,就由你开始吧,自我介绍。”
“哈?——不要啦,那种事。”
骏一脸不情愿,闹别扭般皱着眉。
“嗯?为什么?难道是害羞吗?的确,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好像是有点奇怪呢。对了,自我介绍什么的先跳过,我们今晚在外面吃饭吧?为了庆祝桐叶加入事务所,也为了让大家尽快熟络起来——好,就这么决定了!”
安芙妮露自说自话地提议,总觉得她莫名其妙地很起劲。在外面吃饭云云似乎并非开玩笑,她已经当先离开沙发,拉着骏走向玄关门口。
“咦?安芙妮露大人,但是晚餐我已经准备好了?”琪珂愕然地说道。
“放进冰箱里吧,总之今天要到外面吃。没关系啦琪珂,就当是趁机会转换一下口味嘛!”安芙妮露笑意盈盈地说道,“琪珂做的饭虽然也很不错,但菜色翻来覆去只有几种,吃多了有点单调呢,应该说……不够丰富?”
“翻来覆去?……单调……?”
琪珂如遭重击,失焦的瞳仁在眼眶里晃来晃去,身子几乎站不稳。而安芙妮露似乎对自己刚重伤了琪珂心灵这事一无所觉,无视骏的抵抗拉着他走出了待客室。
——没有办法阻止她了……算了,也不是什么非得阻止不可的事。
晚餐要到外面吃就这样变成了既定事项。出门之前,安芙妮露回房稍作准备,琪珂也忙着把准备好的饭菜重新收拾好放回冰箱。骏捉紧机会,将桐叶拉到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要加入这间事务所?我可没听说过。”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事先告诉你,安芙妮露小姐刚才已经同意了,你反对也没有用。”
“我不是要反对……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警察那边的人吗?”
“别乱猜,我和警察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似乎是打算采取一概否认的战术,视线闪烁游移。
“这种谎话的水平也太低了吧?你如果不是警察一边的人,那为什么会和特警部队合作?又怎么能知道泰坤交待的口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喂喂,你打算抵死不认吗?这种做法没有意义喔?”
骏的话似乎将桐叶逼进了绝境,她鼓着鼻翼生气起来:“吵死了!总之,从今天起我就是这家事务所的一员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和警察什么的没有任何关系、和我以前的经历也没有关系!”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骏满目狐疑,摸着下巴。
这时候,安芙妮露的呼唤声从门口那边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算了,毕竟以事务所现在的状况,就算混进了一个间谍也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情报需要怕被偷。应该说经营惨淡到这种地步,有没有派驻间谍的价值都很值得怀疑。
街道上吹过一阵微风,只不过那是一阵属于炎夏的温热之风。这个季节的黄昏时段,空气还是热烘烘的毫无一丝凉快之意,人行道的地砖在日间吸收了大量热量,这时候正慢慢往上散发热气。
“说起来,我明明已经在麦当劳吃完晚餐才回来的啊。”
“……安芙妮露大人,我、我做的菜色真的很单调吗?”
“对了,虽然是出门了,但去哪家店吃比较好?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安芙妮露小姐,我刚好知道有家不错的店。”
“真的吗?小桐叶好厉害,就麻烦你带路了。”
“安芙妮露大人……那个……我做的菜色……”
“以防万一,我姑且问一下,是有冷气的店吧?”
“唔,小骏问的问题很扫兴呢~”
“当然会有了,这种事我也是考虑过的。”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蝉鸣,鼓噪地不绝于耳,为几人间时起时伏的零碎话语和笑声伴奏。太阳逐渐沉入地平线彼方,但天色犹亮,街灯亦悠悠亮起,挂在灯柱上的橘黄光芒,把几人的影子在人行道上拉得老长。
骏不经意地抬头看天,云朵的间隙处,有一点隐约可见的微暗星光。
在这人与非人混居,容纳了各种思想的都市里,他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