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处于震惊中的陈主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只是把眼睛拼命睁大，看着自行走下车的“货物”们像上体育课的小学生般排成两列队形。
操偶师询问陈主任应该将“货物”带到哪里去，陈主任便伸出一根粗短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身后有着白色外墙的病栋。
“我明白了。”淡然回应的同时，操偶师已经又向“货物”们打出手势。于是，“货物”们又像是接收到无声的命令般，有序地动了起来。
虽然分开来看，他们每个人的动作都显得迟钝缓慢，但作为整体行动时却具有某种奇异的同一性，非常像是电影上行进的丧尸大军，光看就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怎么回事？这太可怕了，郭先生，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陈主任的惊慌反应，让郭立恒更加涌起成就感，像是炫耀新玩具般神采飞扬。
“哈哈哈哈，没什么可怕的，陈主任。看到那边的人了吗？他是操偶师，是新近加入来为我效力的家伙。操偶师具有操纵人类的能力。我灵机一动，想到或许可以用这种能力加快装卸‘货物’的速度……嘿嘿嘿，结果正如你所见，‘货物’会自己走到我想让他们去的地方，真是太方便了。”
“但是……但是……他们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
“唉~”郭立恒叹了一口气，看向陈主任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课堂上听不懂老师讲解的差生，“这是某种催眠暗示般的东西。这些人现在就像在梦游，虽然会走会动，精神却是和睡觉中差不多，神情恍惚也是很正常的。”
两人说话的这点时间内，丧尸般的病服人群已经走进了提前准备好的大病室。这里是医院，检查用的器材和人手都不缺乏，然而实在没有大到足以容纳进四十几人的房间，所以病服人群是分成了四拨，分别进到四个病室里面。
病室里面早放好了足够数量的床位。操偶师拍了两下手掌，病服人群如闻号令，纷纷各自找床躺上去。躺倒了床上的人马上就闭上了眼睛并变得一动不动，仔细听还能听到细微的鼾声——他们就这样睡着了。
至此，卸货这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应该是斯特拉斯制药验货的环节了。
“——催、催眠暗示？……梦游？”但是陈主任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思绪依然陷在震惊之中，声线颤抖地喃喃自语。
郭立恒不得不安抚他，走过去拍着他的背说道：“放心好了，这种操控术只作用于精神，不会对‘货物’的生理健康造成影响。总而言之，我想快点结束，接下来麻烦你们验收了。”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推着陈主任的背将他推进病室里面。
这栋三层高的建筑物其实是这家医院的住院部。会来这家医院求诊的病人本来就不多，会在此住院的更少，所以本来就没有多少病人，而且为了今天的交易，院方更提前一天将住院楼清空，所以现在是处于没有其他闲杂人等的状态——理论上是这样。
陈主任打起精神，开始工作。首先调来几名医生和护士，带着工具和仪器逐床作简单的体检。如同给饲养场的肉猪身上盖上检疫章一般，这些医生会在体检合格的人左手手腕上，套上一个亮紫色的塑料手环。至于护士，最主要的工作是抽取血样留待后用，而且也会当场进行血站献血筛检般的快速检查。
具体的检验工作由手底下的医生和护士负责，陈主任亲自接手了核对和清点的任务。“青少年男性6人……青少年女性6人，这个也可以了……中年男性8人，这个的数目也符合……”每核对完一种类别，他就抓起签字笔在清单对应的栏上打上一个勾。
为免事到临头遭遇退货，这些检查项目郭立恒早已事先自己做过一遍，自信货物不会有什么问题。交待手下盯着验货过程后，他就自己走出走廊抽烟。
时候尚早，医院门诊部还没开门，周围颇为安静。郭立恒带来的保镖和枪手散落在病栋和后院各处——因为近来的心神不宁，他这次特意多带了一些人手以防万一。斯特拉斯制药派出的运送人员留在后院里，等待验货交收后将“货物”运走，车子则停在两个街口之外。
多带人手、提前出发并更换交易地点，全都是因为内心里隐隐约约的危机感作祟。然而至今为止，交易的过程都相当顺遂，加上进一步确认了操偶师的能力更让郭立恒的心情大好。
“所以就是说你神经过敏了啊，啰啰嗦嗦地一直叨念什么预感、预感的……该不会真的到更年期了吧？”
抱着双臂靠墙站立的泰坤一脸受不了地说道。同为深得郭立恒倚重的保镖，但泰坤和乍伦二人无论从外形还是性格上都大相径庭。乍伦高瘦健硕，泰坤却是敦实的五短身材；乍伦寡言，泰坤却多话贫嘴，在老板面前也会没大没小地讲话。
“更年期吗？……可能真的到了吧？”
看到郭立恒抚着下巴如此沉吟，泰坤不由露出傻眼表情并叹了口气。
“老板，你是真的明白男性更年期的意思才这么说的吗？”
“其实不太懂，说起来男人也会有更年期的吗？”
“我就知道……告诉你吧，男性的更年期一般是指随着年龄增长，雄性激素机能衰退，会造成情绪低落、忧愁伤感、食欲不振、失眠多梦，以及代表性的****减退——”
“什么？我没有减退啊！”郭立恒慌忙打断泰坤的话，差点连嘴里的烟都叼不住掉下来。
“我就说……”泰坤一脸无奈地搔着脸颊，“给你个建议，以后还是别把更年期来了这种话挂在嘴边比较好。”
“混帐，这种事太丢脸了……等等，最早不就是你这家伙说我更年期到了的吗？”
在老板的怒目瞪视下，泰坤默默地别开脸低声嘟哝：“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谁想到你会同意这种说法呢？”
“泰~坤~！你这混蛋！”
“别生气嘛，老板，开个玩笑而已。”
泰坤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拉开和老板的距离。
“对了，我要到周围巡视一下，乍伦那家伙还没回来，我的工作量一下子变很重……真是的，那家伙跑哪里去了？”
虽然他明显只是找借口从生气的老板身边逃开，但他临走时说的话却敲响了郭立恒心里的警钟。
郭立恒几乎要一下子站起来，但最后还是慢慢坐回椅子。他默默地吞云吐雾，眉头慢慢皱起。
……乍伦还没回来……乍伦还没回来……这句话如同回音般在脑子里反复回响。
几乎已被他抛诸脑后的危机感骤然变得强烈。
乍伦确实凶狠好斗，然而真的会因为这种原因就在重要的工作前夕离队不归吗？
烟灰已经积了一截，郭立恒却没有注意到。默然出神中，这段时间以来在内心里萦绕不去的危机感似乎又开始了静静发酵……
就在此时，从后院方向传来一阵骚动。首先是有一个“波——”这样的响声，然后就听到有负责警戒的枪手大声呼喊。坐在长椅上的郭立恒猛地站起来，然而未等他问出“发生了什么事？”，刚说着要周围巡视一下的泰坤就跑了回来。
“有人来捣乱，停在后院的车子被破坏了。”
预感成真，郭立恒猛睁大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