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挑起话题,这让铃介稍微楞了一下。短暂的愕然后,他马上反应过来并微笑着回答:“不是,应该说凑巧还是不巧呢……医生这几天不在这里,不过别担心太多,我有给你简单检查过,应该没什么大碍,起码没有明显的外伤……对了!就是这个。”
铃介忽然想到了打开话题的方法,禁不住一拍手掌,不过他马上发现自己表现得过于兴奋,在沙枝奇怪目光的注视下连忙摆出严肃表情。
他干咳了两声,然后说道:“虽然我刚刚说没有大碍,但既然你醒过来了,那还是请你再确认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比较妥当,毕竟也可能伤在不起眼的地方。”
“……谢谢,我觉得应该没有……”
“不,还是弄清楚比较好,你也会比较安心吧?”铃介驳回沙枝的意见,坚持自己主张,“首先,有没有觉得哪里痛呢?”
沙枝无法拒绝这种好意,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少女把意识集中在自己身上,花了几秒时间稍微确认身体各处的状况后,摇了摇头回答:“没有哪里会痛。”
但铃介没有就此停下,马上又问:“头呢,有没有觉得头痛或头晕?”语气模仿医院正规医生的问诊。
“也没有。”
“接下来,试着动一下手脚关节,如果这个也没问题,那就可以暂时放心了。”
沙枝闻言,短暂露出茫然的困惑表情,但终于还是如铃介所言地确认起自己身体状况。因之前的紧张不安下意识地蜷缩在身前的手脚因此慢慢伸直,从手腕开始,慢慢确认手脚关节。
这次花的时间稍长,但也不过是二十秒左右,做完这一切之后,沙枝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正如铃介所说,能确认自己的身体没受伤果然还是会比较安心。
“没有问题,没有会痛的地方。”
“是吗?那就好。”
铃介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这个人,虽然初看像是混混,但似乎真的没有恶意。
偷偷抬起视线观察对方的沙枝内心闪过这种想法,于是也露出浅浅的笑容回应。
两个人似乎都察觉到对方心中所想,各自轻笑起来,让笑声逐渐融化房间里的尴尬氛围。
“那个……铃介先生,请问骏先生在哪里呢?”
稍微放下心的沙枝大着胆子问出的这句话,让铃介像总算察觉自己的迟钝般猛力点头。
“啊,对了,你应该会想见他吧。抱歉没有及早发现。”铃介露出有点无奈的笑容,“不过他把你交给我之后又跑出去了,好像说要回旅馆一趟看看情况什么的……没关系,我马上打电话给他。”
沙枝刚想说不用着急,但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没出声。她看着铃介当场拿出手机,拨响某人的号码,满心期待能听到骏的声音——在这座城市,她不知道还可以信任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铃介迫不及待地说:“喂喂,快点给我回来!小沙枝醒来了喔,她想见你,你要不要在电话里和她说两句?”
“醒来了吗?刚好,我也回到来了,麻烦帮我开一下门吧。”骏在电话那头回答得不急不躁。
仿佛是看准了时机,沙枝醒过来不久,骏也回来了。因为客房有点乱——全拜沙枝醒过来的时候激动大闹所致——所以几人转移到较为宽敞的客厅说话。
“骏先生!”
“喔!沙枝,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会痛?”
“谢谢关心,我没事。”
一看到骏走进客厅,沙枝就激动得离开沙发站起来。直到此时,她的表情才终于变得舒展,紧绷着的身体也逐渐放松。
“她一看到你就露出安心的表情,让我好妒忌啊。”
“别多嘴,铃介。”
骏推开凑近过来说悄悄话的铃介,换上温暖的笑脸才转脸看向沙枝。
遭到朋友冷淡对待的铃介没有生气,用力拍了骏的背好几下。
“你们慢慢聊吧!”
留下这句话后,他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爽朗笑声一边转身走出客厅。虽然应该感谢他两人独处的体贴,但也拜他所赐,本来正常的气氛陡然变得尴尬。
在剩下两个人的客厅中,沙枝也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总之,坐下来再说吧。”骏中肯提议。
“好、好的。”
等到沙枝坐回沙发,骏也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他摆出认真的表情,首先再次询问沙枝有无受伤,再三确认之后,才直接了当问起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沙枝根据记忆交代了一遍事情经过,和刚苏醒的时候相比,她记起来的事情并没有变得更多,也就是说,依然对自己超起冲锋枪为自卫而扫射为止。
而骏则是在听到一串枪声之后马上冲上三楼,这中间的时间相隔很短。也就是说,几乎是沙枝刚刚被打晕,骏就赶到了旅馆并发现异状。不得不说这实在是沙枝的幸运。
“这么说来,你对那些袭击者的身份来历也毫无头绪了?”
面对骏的问题,沙枝沮丧地摇了摇头。
“其实,刚才你还没醒来的时候,我有回去旅馆那边看过。”骏说道,“我看到有警察在向似乎是负责人的家伙问话。我没敢太靠近,隔着一段距离观望。后来又看到被我打晕过去的假冒前台被押上警车。”
“是这样吗?”
骏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理所当然地,骏曾在自己心里猜测过袭击者的身份,一番分析之后,他认为斯特拉斯制药的嫌疑最大。这样猜测的理由也很简单:沙枝在阿弥陀原这里应该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她刚来到这城市才几天,也不会和什么人结怨。不过这到底只是猜测,而且——骏看了一眼沙枝——即使告诉她恐怕也只会让她增加无谓的担心和不安。骏据此判断还是暂不和她说比较好。
“谢谢你救了我,骏先生。”
“别在意。你是我的委托人啊。”骏从椅子上起身,“还有,我说过不要叫我‘先生’了。”
“是喔,对不起,我又忘了。”沙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两人的眼神对上,不禁都露出了笑容。
“总之,时间也不早了,就算有事情也等到明天再说,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我已经和铃介打过招呼,这几天你可以暂住在这里,很不错吧?也不用交房租。”
“不、这个……”
沙枝迟疑着,骏在她说出拒绝的话前故作强硬地开口。
“没什么好这个那个的。听我的就好了。”
“但是、但是那样太——”
“别急着要拒绝,也不用怕会麻烦到别人,放心留在这里吧。”骏直视着少女的眼睛,“这里本来就是没人在用的空房间,让你借用几天没关系的。而且,住这里不仅比住旅店要省钱,也更安全。铃介那家伙虽然外表有点轻浮,但你不用怕,他是我的朋友。”
支支吾吾地再三犹豫的最后,沙枝终于还是端正身子,认真地说:“我明白了,那就麻烦你……还有铃介先生了。”
沙枝总算接受了这番好意,骏的嘴角也不禁放松。
“叫他铃介就可以了,不用对他太客气,他会得意起来。”骏笑着说完,向沙枝挥手道别并走向玄关,“时候不早,我先走了。明天我会再来看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打我的电话——名片你还留着吧?”
“是的,骏先——骏的号码我有好好存进手机,也记在脑子里了。”
“很好,乖孩子。”
离开之前,骏又再度拜托铃介帮忙照顾沙枝,强调不要让她独自外出。铃介展现出他重视江湖义气的一面,对骏这个朋友的各种要求全都一口答应,光是这份爽快态度就让骏安心不小。
骏在零星的路灯下独自踏上归途。对于今晚发生的事情,他也需要时间好好梳理分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