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瑞源咪细眼睛：“……对魔忍……”
“正是，正如这名字的字面含义，‘对魔忍’是和妖魔鬼怪战斗的专家，既有讨灭怪物的力量，也具备相应知识。”
霍时亨适时作出的补充介绍，让万瑞源的眉头紧紧皱起。
赛场上的形势不知不觉间再度变化，少女和怪物几乎同时踏出步伐，狠狠冲向对面的敌人。
极彩鬼蜥依然招招抢攻，但对少女造成的压力却越来越小，反而隐隐有被反过来压制的势头。
它低下的智能还无法理解，自己的攻击模式被摸清了这件事。
叫声逐渐变得焦躁的极彩鬼蜥忽然跳起来，扭转身体以尾巴抽打。少女弹开鞭梢般的尾巴末端，捉住怪物攻击后露出的空档向前逼近。极彩鬼蜥连忙横挥出钩爪。
少女将身子下沉，以毫厘之差避开利爪的同时冲进极彩鬼蜥的背后死角。发现敌人来到身后，极彩鬼蜥马上甩荡尾巴，企图将敌人逼退。
少女一脚踢向极彩鬼蜥尾巴根部，尾巴顿时向旁边一偏，失准的一击只打中空气。少女旋身的同时出招横扫，十手砸中极彩鬼蜥的侧脑。极彩鬼蜥的脑袋顺着攻击的力道歪向一边，少女在这时又绕到它的另一侧。
她跨上一步，将十手收在腰侧然后瞬间刺出。这个招式本来的目标应该是敌人的横膈膜，但少女不知道极彩鬼蜥这种怪物的横膈膜在哪里，于是随便在腰腹之间找了个地方，想象成横膈膜就打上去。
口水和空气从极彩鬼蜥张大的嘴里一起被吐了出来，少女有力的一击让它的动作完全静止。
少女猛吸一口气。
目不暇接的华丽连击。少女以瞬间移动般的动作，近距离绕着极彩鬼蜥不断闪跃，手、脚、武器、肘、膝……接连不断且绵密如雨的攻击不断在怪物身上绽放，最后以一记炮弹般的强力回旋踢作为这轮连击的收尾。极彩鬼蜥瞬间浮到空中，向后倒飞出去。
少女在原地站定，调整变得急促的呼吸。她的视线前方，被打飞出去的极彩鬼蜥就倒在那里，爬不起来。
少女缓缓吐出胸中一口气，握着武器的手缓缓放下。
“精彩！真是精彩的角斗！”
鼓掌声，还有赞叹之声同时响起。是霍时亨，他就像刚看完一场精彩的电影般，站着用力拍掌，脸上神采飞扬。赛场和看台被强化玻璃分隔开，鼓掌和他的说话声透过扬声器传出来，在空间中荡起模糊的回音。
同在看台上的研究人员们也陆陆续续开始鼓掌，只是他们的掌声远不及霍时亨的那么热切，稀稀落落的一听就知道只是随便应付。最后是万瑞源，因为右手撑着拐杖，他就只以左手轻拍右手手背代替大力鼓掌的动作。
万瑞源的脸上带着微笑，只是笑得有点勉强。
“……”
少女抬头向看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既没庆祝，也没有致谢，就这么转身离开。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看台上稀稀落落的掌声才停下。
※
万瑞源离开了，霍时亨并未挽留。术者联盟的使者独自撑着拐杖离开的身影，不知为何显得有点落魄。
——他大概会对这次会面很失望吧。
——但是，我却觉得很满意。
霍时亨抱着双臂，在看台一隅低声哼笑。
研究人员们又忙碌起来。他们不是来当看客的，而是负有记录对魔忍的战斗数据的职责，周围的各台机器也大都是为此而设，其中不乏精密传感器和高速摄像机。
赛场——实战训练场上的战斗已经结束，研究员们却进入了忙碌的阶段：检查机器的状况，导出数据，对采集到的原始数据进行初步整理，分配下一阶段的任务……研究人员全都动起来，一时之间，看台上似乎只有霍时亨最为空闲。在周围的一片忙碌之中，他并不觉得尴尬或不自在，甚至悠然自得地点了根烟抽起来。
一名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眼睛、身穿白大褂的女性研究员从看台后方的出入口出现。
隐藏在圆形镜片后方的视线四下探扫，终于在看台一隅，发现了霍时亨的身影。
厚重的圆眼睛像面具般遮挡大半面目，黑发在脑后盘起，略有点起皱的白大褂遮掩身段，让她看来朴素又不起眼。这名向霍时亨走来的女性研究员，就是刚才在对面看台暗中观察万瑞源一举一动，并且向紧身衣少女打出手势暗号的那人。
霍时亨抬起视线迎接女研究员，还竖起手掌招呼对方，这副姿态就仿佛他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对方出现。
“卸掉伪装吧，浅木。我不习惯和这个样子的你说话。”
“是。”
被霍时亨称呼为“浅木”的女研究员摘下样式老土的眼镜并脱下批在身上的白大褂，接着把在脑后盘起的头发放下。如瀑布般的黑长秀发倾泻而下，发尾直坠到纤细的腰间。
朴素土气的女研究员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大美人。
霍时亨看得啧啧称奇：“真是厉害的变装技术，前后简直判若两人呢。了不起啊，浅木。”
浅木惶恐低头：“署长大人见笑了，这只是简单粗陋的变装手法，就像小把戏一样，不值得你如此称赞。”
霍时亨摇头。
“你这种说法不对喔，浅木。只要能骗过别人就是高明的变装，道具再简单也是一样。就譬如说——”
在露出疑惑眼神的浅木面前，霍时亨拿起她刚才随手放下的眼镜，并架到自己鼻梁上。
“这样子是克拉克·肯特，然后这样——”他在脸上摆出超级严肃伟岸的表情，眼神向上看，潇洒地一把摘下眼镜：“——红披风要来啦！”
“……”
“…………”
气氛有点冷场。
“咳、咳，难道刚才极彩鬼蜥的晕眩闪光，对署长大人的脑袋——”
“不是，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霍时亨沮丧摇头，把眼镜放下并深深叹气：“虽然潜心修炼对魔忍之技艺是很不错，但浅木，我觉得还是应该稍微了解一下流行文化……”
“是……”
虽然嘴里乖巧地答应，但浅木茫然地歪着脑袋的模样显然还是完全不明白霍时亨在说什么。
霍时亨意兴阑珊地摇头。
“算了，说回正题吧。刚才，他有没有发现你？”
霍时亨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仿佛随意闲聊般发问。
“没有，那个叫万瑞源的男人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更别说发现我一直在对面看台监视着他。”
“嗯，不错。”霍时亨赞许般点了点头，接着又问，“然后呢，你从观察中发现了什么？”
“……他看到极彩鬼蜥出现的时候有点吃惊，还有茫然。”浅木说道，“那种快速在脸上闪过的表情很难作伪，他应该是真的没料到我们的安排。”
“不错，很好。要是我们故意安排的这一出戏没能让客人满意，那就不好玩了。就是要让他感到惊讶和出乎意料，那样才有效果。还有别的吗？”
“很抱歉，署长大人。我就只能观察到这些了。”
浅木低下头深感惭愧地说。
对此结果，霍时亨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就爽快地一摆手。
“没关系。我也明白，想凭这样的观察就摸清对方的底细是很难的，这不是你的问题，无需介意。”霍时亨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对了，看出他的实力了吗？强不强？”
“实在很抱歉，署长大人，关于这一点我也无法判断。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极彩鬼蜥晕眩彩光攻击的影响，但因为那是被施加了防御性涂层的玻璃削弱过的攻击……就算能轻松承受下来，也不足以说明什么。”
浅木低声向霍时亨解释，后者听完之后轻笑了一下，从沉思中抬起头。
“怎样都好，辛苦你了。”
“并不辛苦，署长大人。刺探情报、侦查敌情本来就是忍者擅长之事，吾等对魔忍也是忍者，应付这种任务并无任何问题。”
浅木如此说道，让霍时亨苦笑起来。
“你呀，就是这样，太认真了。总之，也替我表扬一下刚才在下面努力战斗的那女孩吧。”霍时亨向下方赛场示意，“真是很不错的演出嘛——虽然其实我是看不太懂，总之打得挺漂亮的啦。我原先还担心战况会一边倒地太快结束，那样的话，客人也会觉得很没趣吧。”
“是。”浅木恭敬地说，“其实我有事先安排，吩咐下属务必等‘客人’到后才结束战斗，尽量以华丽的招式结束战斗也是我的意思。不知道署长大人可还满意？”
“哈哈，原来是这样吗？很好喔浅木，我很满意——总之，我们对这个所谓‘术者联盟’了解还是太少，有必要继续调查。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着，看他们会如何反应就好。经过今天的见面，他们会重申审视我们的实力，也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实力。下次再见面——假如他们真的再找上来——我们或许就可以真正开始谈合作的细则了。”
霍时亨神色自信地侃侃而谈。
浅木却露出迟疑之色，几经犹豫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署长大人，请问……你真的想和那个‘术者联盟’合作吗？”
“没错。怎么了吗？浅木。”
“……是因为我们对魔忍有什么不足之处吗？”
这样说着的浅木，面上表情非常认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