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蛟必须深呼吸才能控制住怒意：“杀死老大的是美凤。而且事发那天我已经劝过老大不要以身涉险，是他执意要去和美凤见面。”
狗熊把扶手拍得更响：“所以你就没责任了？弄成这样全是大当家的原因？因为他没听你劝？混账！”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当然也有责任，但那和解除职务是两码事。”
“哼，说得轻巧，我简直要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早就和美凤串通好了。”
这顶通敌的帽子一盖下来，赤蛟保持冷静的努力即告破功，额角的血管跳动：“你这混蛋他妈的别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冷静一下。”就在空气中的火药味快要饱和的时刻，一个男人站了起来，以和事佬的口吻开口，“殡仪馆不是吵架的地方，两边都控制下情绪吧。”
男人长了一张圆脸，看着快有六十岁年纪，身材中等，不胖不瘦，三颗纽扣的朴素黑西装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连同说话时慢条斯理的语气在内，总体给人斯文温厚的印象。他朝功叔和赤蛟各看了一眼，说道：“你们都是组织的骨干，也就是搭同一条船的同志，彼此考量的方式或者有所差异，为组织着想这一点却是一样的。在这种紧要关头，更应该携手合作。你们觉得呢？”
激动得快要跳起来的功叔在椅子上动了动身子重新坐稳，赤蛟扬起的脸也低了下去。两人都没有说话。
三言两语便制止了这场争执的男人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这就对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办好徐大当家的丧事，其他问题不妨缓一缓。徐大当家是我们的龙头，这最后一程必须风光，这既是敬意，也攸关面子——大当家的面子，我们的面子，整个五龙会的面子。”他看了看左右，“大家认为我说得有道理吗？”
”雄爷说得对。”第一个人开口。“没错，丧事最重要。”第二个人说道，然后是第三、第四个，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在附和。连功叔似乎也忘了自己刚刚和赤蛟的剑拔弩张，不再提追责的事，而是点头如捣蒜地连连叨念着：“雄爷说得对。雄爷说得对。”另一边的赤蛟眉毛越拧越紧。
太多人同时说话，房间里一时嘈杂得像是菜市场，场中那些黑帮干部你一言我一语，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谈论起葬礼的具体事宜。从刚才开始就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骏暗中对这位“雄爷”留上了心。要让在座这些桀骜之辈乖乖听话可不是容易的事，骏猜测这人在五龙会里的威望一定很高。就在他默默观察着对方的时候，对方的视线似不经意地一转，恰好和他对上。雄爷面带微笑地微微颔首，吃了一惊的骏连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老实站着。
“请问雄爷，按你的意思，徐兴大哥出殡的日子要定在哪一天？”赤蛟提高音量，盖过场中的议论纷纷。此言一出，其他人都安静下来。赤蛟没有理会落在自己身上的一众目光，直视着雄爷。
“这个嘛，”雄爷不慌不忙，“既然是龙头的葬礼，那当然一点不能马虎，每个细节都必须考虑周全。首先的当然是成立治丧委员会，然后再通过委员会的讨论决定各项具体事宜。”
“那岂不是要花很长时间？”
“不会很长。”雄爷笑容不减，“我想想，大概一两个月就行了。”
“一两个月还不算很长时间？”赤蛟一脸不敢置信，“这期间组织的运作怎么办？阿弥陀原可不是太平之地，要是在龙头位置空悬的这段时间被人乘虚而入——”
“这是无谓的担心。”雄爷摇了摇头，从容而不容分辩地打断了赤蛟，“我能理解你的担心，也明白你想要尽快决出新一任龙头的想法，但不代表你就可以危言耸听。我们的组织可没有脆弱到轻易被人乘虚而入。”
赤蛟悚然一惊，闭上了嘴巴。雄爷无声而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忽然转过身去面对其他与会的干部说道：“很高兴大家都同意我的意见。有很多重要事情需要日后经过慎重商讨再决定，但有一件事不妨趁今天这个机会先定下来。我说的就是治丧委员会的人员组成。如果大家没有异议的话，总召集人就由资历最老的我来——”
就在此时，至今紧闭的偏厅门陡然打开，一名五龙会帮众神色慌张地走进这个全是干部的房间。话讲到一半被打断的雄爷不满地斜着眼睛看去，认出了来人。他应该守在灵堂那边才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雄爷嗅到了突发事件的味道，对方慌乱的脸色告诉他，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