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山边的霞彩已全然消失不见,只有大朵大朵黑色的云飘在那里,浓重的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村子。
那黑云从西山那边漫延开来,直至整个天空,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
杀猪匠的尸体正躺在一副破旧的门板上,脸上的血渍被擦干净了。由于一时没有棺材,因此,可能要放个两三天。
被夜色笼罩下的杀猪匠的尸体显得非常诡秘,从外边看进去,一种阴森的感觉如冬天的寒风一样深入骨髓。
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村里的狗总是在忽然间大叫之后,继而声音变得越来越低,忽而又怪异地叫几声便息了。
2.
胡老四家,棂棚上的白纸在风中轻飘飘地扬起来,又落下,院子里的火堆一息一灭,像是有人在吹似的。
鼓匠班的人已经吃过了饭,正在准备“上街”。
在这里,一般在人死了以后,三天后鼓匠班都要在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在街上转一圈,这是这里的风俗。
鼓匠班里有一个吹唢呐的瞎子,四十多岁。别看眼睛看不见,他可算是鼓匠班里的“员老”,也是这一行的红人。曾有好几个鼓匠班要把他挖走,他都没有同意。
现在,他正眨着一双灰色的眼睛试着唢呐,在静寂的村子里,飘忽忽地响起了一声阴沉凄凉的唢呐声,使人们听了有如被死人的手摸过脸软绵绵的凉意。
3.
老宅,里屋和外屋都亮着灯。
外面的偏房和其他正房的门都如鬼魅般隐藏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声响。
陆晓楠今天喝多了,已经闭着眼睛躺在炕上睡着了。
小北虽然喝了不少,但是他的酒量也不小。她边抽烟边发呆,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可是,却是越想越乱,根本没有一点头绪。
他郁闷地打开陆晓楠的笔记本,打开WINAMP,放了一首老崔的《一无所有》。
老宅,幽夜,再加上这样一首摇滚歌,显得很是不搭调。
小北打开D盘,里面有十来部电影,小北一看电影名儿,竟然全都是恐怖片:《山村老尸》《笔仙》《**凶铃》等等。
小北不由得吃了一惊,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熟中的陆晓楠,脸上有种神秘的表情。
小北没心思看恐怖片,他倒是奇怪陆晓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恐怖片?怪不得他一个人敢在老宅里睡觉,原来胆子都是由这里练出来的!
小北看了一下表,时间是8:58分。
隐隐约约的,他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唢呐声。
4.
村庄静默在浓浓的夜色之中,天上没有一丝亮光,有的,只是地上人们门口点着的一堆堆柴火的光。
街上,正有一伙人慢慢地向西头走来。这是此地的风俗,死人家一到晚上就会让吹锁呐的在村子里转一圈,俗称“鼓匠上街”。他们会在村子里转上一圈,然后回去烧纸。
鼓声、唢呐声齐鸣,偶尔传来几声女人们飘飘忽忽的哭声,在夜色里飘荡。
为首的是一个全身穿着白孝服、肩上扛着一堆白纸的年轻人,后面紧跟着的是打鼓、打镲和敲锣的,再后面是两个吹唢呐的,其他跟着的是十几个穿着白孝服的人。他们走路非常缓慢,摇摇晃晃。
每路过一个井或者庙,先是有人放几根钻天雷和二踢脚,为首的年轻人先跪下磕头,后面的再跪下拜过,跟着的女人们便齐声痛哭。凄厉的哭声不时地回荡在静寂的山村里,回荡在深不可测的井下,井水荡起了一阵阵水波。
他们沿着村子里的大路慢慢走着,走到哪家门前,那家在门口必须烧一堆柴火。
于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只有那人们门口的一堆堆烧着的柴火在诡异地闪着光。
正当他们走到老宅门口的时候,忽然吹过一阵阴冷的风,把门前的火堆吹得火星四散。如果风再大些,必定得把打麦场上的麦垛点着。
人群中吹唢呐的瞎子一感觉到阴风便忽然停住了,手中的唢呐也没了声音。
他这一停下,其他的人也都息了声音,停住了。
人群中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袭来。
看热闹的大人和小孩子们也都忽然静了下来。
虽然是秋天,但是这阵风却像是冬天的风一样阴冷,吹得人手心发凉。几个胆小的人慌忙找了些柴火试图点头,但是,每次点着的时候总是中途熄灭。
有的人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夜仍然一如着了墨般静寂,没有狗吠声,没有人叫声,有的,只是风吹过麦垛的“嗖嗖”声。可是,这声音越吹越不对劲,似乎是有人在嘶哑地低吟、低吼。
“咚!”一声炮响,漫天花开。
终于有了一声响动,众人才缓过神来。打鼓的年轻人正欲抬手敲鼓的时候,忽然被身后的瞎子制止住了。
“不要动!”轻轻的一声,但是,却郑重无比。
话音刚落,忽然从附近又传来“咚”的一声。
这次,人们没有再看见天上蹦起的炮,他们分明听到——这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而且,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