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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了学期结束阶段，根据惯例，暑假开始前半个月，要求调动的教职员工，需填写调动申请表，由学校统一上报教委审批。在上星期教职工会上，钟校长将此事点明了一下，即日起，钟校长的脸就阴下来，一星期过去了，脸再也没有放晴过。要求填调动表的人，将校长室的门框都挤落了，而要求填的人，还在增。校长室已经明令，调动表已一再复印，告罄又告罄，今日起，一律不填了。
在上星期教职工会议结束，没过三二天，我，张宝，叶平，胡红秋几个人，就聚在一起，商讨调动的事。大家先评估学校形势，分析是否有调动的必要。胡红秋先说道：“我校本来就是三类学校，近来又接连发生事故，学校就更雪上加霜。我们都是能教几句书的，到哪个学校不愁没人要，我们不必在这棵枯树上吊死。我估计，学校的领导班子，肯定要大调动，趁这兵荒马乱走，会容易些。”
我说：“红秋的话很有道理，你们几个都年轻有为，应该为自己找到有发展前途的学校，我是不想动了。我就读于甘中，服务于甘中，我的一辈子，已与甘中结下了不解之缘，我离不开她了。另外，我的家属在此镇上做工，我一走，这家的生活就不便了。”
张宝说：“我是确想走的，申请表已填好，过些时候，就送上去。我听说，学校已有二十多张调动表，在钟校长手上，钟校长伤透脑筋了。”叶平也说一定走，说接受单位已联系好，现在只剩下教委审批一关了。
现在，离钟校长宣布填表，只过去几天，要求调动人数，还在滚雪球。据内部透露，人数已超过四十人，接近教职工总数的一半了，难怪钟校长恼怒不已。他在校长室里发火说：“都走，都走，别的学校请你们去坐吃皇粮！甘中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来的人多的是，走了张屠户，不吃混毛猪，不信走了你，甘中没人教书了！”
钟校长话这般说，心里着实有点虚，自己也觉得有点小狗硬牙床的意思。钟校长很清楚，这不是甘中有没有人来的问题，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走，这不是我老钟容不下人，或我领导无方，大家都失望了么？这才是我老钟哑巴吃苦瓜，有口难言的难题。
上次吵架之后，劳海平执意要搬出校长室，坐到政教处去了，校长室就只钟、吕两人。见钟校长不住的叹气，老吕说：“天灾人祸一齐来，事已至此，不是你我能挽回的。至于你，我，任凭教委处理，要调就调，要撤就撤，又怎么样呢，反正，我长期当普通老师出身，大不了再去当老师，肚皮拍一呱，也就挺过去了。”
钟校长说：“话是这么说，但我真不甘心。当了十来年的校长，十来年的德育先进，这是实打实的东西。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哪就这样身败名裂的走了？”吕福先说：“老钟，我看不必如此悲观，哪个学校，哪个领导，能打包票，保证不出事，不犯错？再加，教委也没说过，一定要处分我们。一犯错，就组织处分，我想，教委也不至于这般绝情。我们还是平常心，平常态，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该用的权，还是要用。”钟校长说：“老实说，我没你这样想得乐观。我个性没你好，积怨很多，连教委领导也吵了两次，他们肯定记恨在心，刚好学校有事，让他们抓住了把柄。校内部，像劳海平这样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也巴不得我死，想想，心里真的要吐血。我有预感，前面凶多吉少，不会有好果子等我去吃。”
吕福先站起来，踱了几步，坚定地说：“老钟，我们不能自己乱了阵脚。还是那句话，在位一天，服务一天，要做的事仍然做。刚才，你提起劳海平，我在想，既然，他已无法与我们共事，就坚决将他调离。教委处，你不便说，我去说。这对学校工作，对你我，对他本人，都是有好处的。你看，这样好不好？”钟校长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算默许了。
吕福先又说：“我们要接受教训，千万别再出安全问题。那个大殿木匠间，早已是危房，它在学校的正中，师生进进出出那么多，哪一天倒塌了，迟早要出事。趁暑假期间，赶紧把它拆掉。”钟校长说：“我真没心思管这闲事，反正大殿四周都是空地，谁到那里去？倒就倒了，有什么要紧。”吕福先说：“老钟，这你错了，大殿不倒，是小事，是无事，万一倒了，伤人了，是大事，要命的事，我们要防范在先，万万大意不得。”
钟校长不再言语，消极悲观，将脑子填满了，乐观与积极想钻进去也难。想着想着，说出的话也像交代后事。他说：“有些事，我过去确也做得不够好。张宝，叶平他们圈子里的人，都很有能力，很有潜力可挖的。就是那马草，虽是块三角石头，能力确实也有。这些人，我都没有重用他们，现在，想到迟了，吃着完了。老吕，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发挥他们的作用，甘中会有新的起色的。”
吕福先说：“你说哪里话，用人是你的事，怎反而托付我了？这样吧，哪一天，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人事安排问题，用人得当，确是有关学校兴衰的大事体。”
这一晚，钟校长睡不着，床板整夜的呻吟着。到天已放亮，钟校长才合上眼，忽然觉得发生了强烈地震，世界都塌陷了，唯有甘中，孤零零的立着，他站住这黄土高坡上，放声大哭。家属听见了，赶紧将他摇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