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碧煞白着脸被余双抱在怀里,咧开嘴虚弱的说道:
“好……好……真是……巧,又是被你……救了……”
“闭嘴!”余双狠狠瞪她一眼,继续道“再多话把你扔在这里死掉!”
“你……你不会……的。”水碧挣扎着说出剩下的话,“你……这人,不……不坏……”说完就倒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该死!”余双低声骂道,立刻驾了云回到了瑶光殿。
刑玉正在大殿焦急的等着,方才掌门突然召了水碧过去,他紧赶慢赶的通知到余双,不知怎么样了,这样想着,就见余双皱紧眉头抱着水碧急匆匆的走进来,接着走到自己的屋子。
“师叔祖!”刑玉跟在后面喊道。
“去把我的药盒取过来!”余双将水碧轻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吩咐着刑玉,目不转睛的看着水碧的伤势。
刑玉看着余双整个脸色拉了下来,双唇紧抿,比平日里更加无绪,心里想着看来这下水碧是伤的很严重了,不然自家师叔祖也不会这么生气,更加小心翼翼的将药盒递过去。
“下去吧。”余双手一挥,“你在外面守着,谁来拜见都给我回了!”
“是。”
刑玉走后,余双给水碧疗起伤来,花了好大一会功夫,才松下一口气,收起手来细看水碧的状况,待再看她一身血泊的躺在那里,血渍浸出来甚是刺眼,又招呼刑玉打来一盆热水,用帕子绞干了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擦着擦着,小手指不小心扫到了她的脸部,手碰处是软软的触感以及被细小汗毛挠着痒痒的感觉,余双顿了一下,抬起眼来用复杂的眼神盯着水碧的脸,像是在思考什么。
良久,他低低叹了口气,继续擦拭着她的伤处。
心思,像是被打乱了一样呢。
初次见面,是那次下山,在客栈里与她擦身而过,察觉到她非凡人的气息,他警告了她一句,后来在破庙里见到奄奄一息的她,他救了她。
再次相见,她面无表情的回答着他的问话,接着匆匆离去。
他本就无意识记得他人的面目容颜,却在那日方咏抱着遍体鳞伤的她来到自己面前时还是认出她了。
就算是救了她之后,这人还是有点排斥外人,不管与谁都是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知晓她是堕仙之后,自己对她的疑惑稍微多了些,一方面是因为堕仙这个身份,另一方面是因为,总觉得她是有图谋的,所以顺手救了她之后,又不放心觉得还是把这人留在自己身边,多观察一些时日。
反正你也没地方可去,不是么?
他那样反问着她,看得出对方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去同自己打一架的感觉。
这样甚好,这有表情的脸总好比之前那副无欲无求的死人脸看着舒服。
他本来性格就怪异,所以在跟她说起话来,也是极尽各种冷嘲热讽,偏生她也是个不饶人的主,争执的时候有次竟然让自己愣了一下,随即看到她真正的笑容,不过之后又凝了脸色无绪起来。
她那次醉酒,起先自己是觉得浪费力气救了她,对方还在半夜买醉伤身,冷了脸色吩咐刑玉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后来竟是她断断续续的哭着,吵得心烦,跟猫抓一样,气得扔了书叫刑玉带着去看她,究竟这人在闹些什么?
后来她竟将他认错了人,听她在那里嘤嘤哭泣着九天的什么旧事,一开始他是看戏一般的冷眼瞥她,到最后,她支撑不住倒下去,自己只得伸手去抱住她。
真是头疼的很,心里想着绝不是其他什么情绪,完全是看她可怜。
至于她口中九天的旧事,他倒是不屑于去知道,只是有点不爽竟将自己错认成他人。人长得丑就算了,记性还这么差!
静琳那次过来大闹,他本是可以解释清楚,不过看到她平日里一副急于与自己撇清的样子,一时兴起,恶作剧的让静琳以为自己对她有意,果然静琳走后,她又和自己争得脸红脖子粗。
只是没想到,静琳竟然因为这事怀恨在心,在修罗来扰后,藏了心眼将这种种事嫁祸到了她的身上!
怀疑她是有目的来到上清是没错,一开始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的,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对她动用武力,而且在她净化了染了污秽的神器之后,他觉得这个人,没有自己想的这般复杂用心。
可是偏生发生了后来那一出,刑玉通知自己的时候,他立刻放下手头的事火速赶到了大殿,却还是来迟了,看到了被折磨的浑身是伤的她!
那一刻,是头一次觉得愤怒,所以他在众人面前顶撞了自己的师父。至于静琳,哼!若不是给她爹一个面子,恐怕当场就会废了这个人。
直到现在,自己在这里小心翼翼的清理着她的伤口,都觉着有点不可思议。
真是疯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对这个人上了些心思。
像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什么时候见过,难不成是前世?呵呵,也是好笑。
想到这里,他嗤笑了一声!
水碧醒过来后,发现在床头支着头小寐的余双,她不小心动了动手,余双立刻睁开眼睛。
“吵到你了。”水碧小声说道。
“无所谓吵不吵醒,本来就是守着你在。”余双白了她一眼。
“谢谢你了。”水碧看着他真诚的说道“要不是你,这次估计……”
“要真说谢的话,你不止要说这一次了。”余双打断她的话,手一挥,起身走到桌边端起药盏,用勺子搅动了下吹了吹后递给她。
水碧见他这个样子,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倒是第一次看见他这般,之前让她喝药的时候都是粗鲁的递给她,还附带‘爱喝不喝,不喝就死掉’这样恶劣的语气。
“你看什么,难不成还想要我递给你喝?”余双恶气的问她,有些别扭的偏过头去。
“谢谢。”水碧扯开嘴笑,接过了药盏,一口气喝了下去,只是喝的太快,加上药估摸是苦的慌,整个人呛的眉头都皱起来。
“真是愚笨,喝个药还能呛到!”余双拍拍她的背道“又没人和你抢!”
“这药……真是……咳咳……太苦了……咳……”水碧捂着嘴断断续续道。
“废话,是药不三分苦!”余双瞪她一眼,又朝门外喊道:
“刑玉!”
“师叔祖,什么事?”刑玉在门外守了许久终于见他发话了,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打开门就看见自家师叔祖体贴的拍着水碧的背帮她顺气。
“瞪什么,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余双斥了他一下。
“师叔祖,我我我我错了!”刑玉赶紧摆摆手。
“行了,去取些蜜饯过来吧。”
“好。”
待他将一整罐蜜饯带过来的时候,余双接过来取了两粒递给她,“先含着吧。”
“这……两粒太少了,这苦味太过了……”水碧撅起眉看他,竟有种小孩讨糖的样子。
“要那么多作甚,又不是孩子,这吃多也不好。”余双看着她这巴巴的样子,不觉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是板起脸说道。
水碧一时之间被苦味冲的混了头脑,才发现自己竟在这人面前表现出之前对夕君依赖的样子,赶紧收了小性子,恢复了平日淡然的脸色。
余双看她这脸色飞快的转换之后,发觉对方是有意同自己保持了距离,随即沉下脸,“那你先休息。”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余双冷着脸出了屋子,守在一边的刑玉发现自家师叔祖带着这股狠气出来的时候,禁不住抖了抖身子。
他走之后好大一会儿,方咏又过来了,看到刑玉,先伸头望了望,而后吐了吐舌头问道“刑玉,哎哎!”
“您有什么事?”
“水碧在哪里,我听人说前日她受了伤,是真的吗,我就过来看看?”方咏挠挠头问。
“她……”刑玉想了一会,估计是前日审问水碧的事门中传开了来,不过也好,这样一来也就有人找她的茬了。他不是不会察言观色,这一段时日下来,他敢肯定自家师叔祖对水碧,和对别人不一样!想到这里,他禁不住笑了,然后指着夕君的屋子回答他:
“水碧她就在这间屋子,要不您先看看吧。”
“也好。”方咏说着就踏进了屋子。
水碧一看是方咏进来了,同他打了声招呼。
“听说你受伤了,我正好过来看看。”
“你都听说了。”水碧冷笑了一下,然后问他“那你怎么看我,是不是修罗派来的奸细?”
“你……你……你……”方咏听她这么一说急的就要跳起来指着她抖着手指头,“我怎么可能这般想你,再说了你也不是这种人,是静琳他们小题大做了!”
“开玩笑的。”水碧看他这幅样子禁不住偷笑,“多谢你来看我。”
“谢什么!”方咏憨笑,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要谢也不用谢我,我听说那日又是师叔祖救得你!”
“嗯!”
“我还听说那日他还在外山那里用法术修理天梯,听到你被审问急的赶了过来,那日你不是用刑晕了过去么,你不知道啊,师叔祖到了大殿那里啊,脸黑的跟锅底一样,还跟掌门发了火呢,听说还……还什么……对,还下了静琳的执教,还对她说若是再这样的话就把她赶出上清!”
“是么?”
“对啊,你要知道师叔祖平日可是不喜形于色的,跟个冰块脸一样,哦……不,我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从未在门中发过火,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凶狠的样子,怪吓人的!”说到这里,他还活宝一样的拍拍自己的胸口,“我还听说他照顾了你一日一夜,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师叔祖他如此关心一个人呢?看来师叔祖对你真是好呢!”
“……”水碧听他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看来自己平日那般看余双,没想到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坏。
“我脸黑的像锅底?”突然余双的声音在后边响了起来,接着就是,“我平日还是个冰块脸,嗯?”
“师……师叔……师叔祖!”方咏听到这熟悉的反问的语气,吓得一下蹦了起来,缓缓地回过头,惨着一张脸带笑着看向对方。
“说啊。”余双面无表情的走进坐下,理了理自己袖角上的褶子,继续道“正好也不知你们平日是怎么看我,说了说不定我还会改一改。”
“师……师叔祖,您太会开玩笑了!”余双直摆手,堆起了笑,“那都是我瞎说的,我们哪敢这么说您啊,我错了!”
“错了么。”余双斜瞥他一眼,“错了还不出去。”
“是是。”方咏得了令立刻抱头蹿了出去。
水碧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笑?”余双扭过头去看她。
“你对他们太严厉了,难怪他们会如此评论你。”她好心的提了一句。
“也不管你的事!”余双刺了她一句,本是想过了一会好心的过来看看她的伤势,替她再上药,没想到还未进门就看见方咏在里面兴高采烈的聊些什么。
方咏这小子,看来是闲的慌,时不时的就来他这里,叫他看着不怎么顺眼了,这样一想,他就有些不高兴,待没想到,刚才这人竟是同意了方咏对他的这些评论。
水碧见对方又是一副冷冰冰爱理不理的样子,看在他救了自己这么多次的面子上,只得说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这人不坏,就是面冷心热。”
“你很懂我么?”余双这会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这样回了这几个字。
“你!”水碧见对方竟这样无理取闹,也是气极,指着他说“不可理喻!”
“还懒得同你理喻!”余双起身甩了甩袖子愤然离去。
“神经病!”水碧看着他的背影,禁不住吐出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