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如期降落在厦门机场，熟悉的环境让陈曦一路上的瞌睡瞬间消失殆尽。一出舱门就能够感受到家乡与上海气候的天差地别。厦门和老家气候比较像，冬天比较暖和，最冷时不过五六度。此时正值下午两点多，冬日的太阳把周围的景物照得暖洋洋的，就连人似乎也变得暖洋洋的。这才是冬日该有的样子。
一下飞机后，陈曦赶紧把外面的黑色羽绒服脱下。仅着亚麻色的宽松高领毛衣和紧身牛仔裤就觉得微微出汗。所幸这次带回家的衣服都比较薄，不至于让她在冬日里硬生生地悟出一身痱子。
这次回来带了一些林政给姨丈和外婆的东西之外，也没有带什么了，而林政安排好的车在她下飞机后就已经在飞机场外等她。所以少了很多繁琐的环节。
车子飞速往南，一路畅通无阻。
陈曦坐在车子后座，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开始想念上海那个一点都不可爱的男人了。相比上次他跟着她回家，这次她自己一个人回家寂寥了许多。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享福的孩子，像现在这样坐在轿车后座上发呆也是以前的她想都不敢想的。上大学那会，回一趟家都是那么奢侈。在花了一百多的动车费用后，说什么也不舍得打车回家了。提着行李箱，挤在人贴人的公交车上也丝毫不觉得累。可是，现在的她却被硬生生地变成一个下意识依靠人的“小女人”。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林政却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把她变成一个需要被照顾，被保护的“孩子”。
正如现在，即使他不在她身边，也默默地帮她安排好所有的事情，深怕她受一点点的委屈。他总是默默帮她做好所有的事情，唯恐不能亲力亲为。可她能给他的，仔细想想，竟是那么少，少的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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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在城镇中的超市买了一些蔬果和鱼肉就赶回家了。可家中却一反平日的冷清，不仅姨妈姨父都在家，就连素未谋面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陈曦的心不禁往下坠。
陈曦一进家门就被拉住，被姨妈带着逐个介绍给围着她们的中年妇女。这些人有她似乎见过的人，也有她连叫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陈曦很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姨妈的手像是自带胶水一样，死死粘在她的手臂上。所以她就像一个傻子，看着姨妈的嘴一张一合地说着她嫁的夫婿是有多么优秀，以及林政对他们老林家的诸多慷慨和有心。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她被迫嫁给林政从来就不是秘史。这些人可能都知道，也许在心里还默认她是到上海给别人做小。可是到最后她与林政的不堪过去竟成为姨妈炫耀的资本。陈曦不知道该如何启齿。林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再是一个想要遮掩的秘密。他也不再是她耻辱的象征。可是，她却讨厌别人把他当成炫耀的资本。陈曦对这些人的最后印象是已经年近半百的她们带酸却又无比羡慕地看着自己……
待送走这些三姑六婆后已经接近黄昏了。冬日微弱的夕阳就如陈曦所看到的外婆一样，无力而绝望。
老人的房间还没有开灯，陈曦只能模糊地看到房间里摆放得凌乱无比的物件以及躺在床边的瘦弱身体。房间因为长时间没有通风，充斥着尿味和各种药物的苦涩味道。
陈曦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近外婆的。像小时候半夜起来喝水后在黑暗里摸索一样朝外婆走去。房间过道又窄又短，可陈曦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仿佛这条路漫长无比，就像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场景一样，天地之间只剩她一个人，走不尽的黑暗尽头，等待她的是令她害怕不已的心魔。
她是如此的可悲，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救不了自己最至亲的人。而如今就连陪她长大的老人也要走了。
当她坐在床沿时，卧室的电灯被姨妈打开了。床上眼窝深陷的老人被突然亮起来的灯光吓了一跳，缓缓睁开了混沌的眼睛。
“外婆？”陈曦死死抓着老人枯竭的手，试图通过这种方法让老人的生命留得久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阿莹，你回来了？”老人原本混沌的双眼在此时亮得惊人，无力的手突然迸发出惊人的力气，把陈曦的手死死抓住，长长的指甲深陷陈曦的手背。
陈曦的手顿时刺痛无比，“外婆，是我，我是小曦啊！”原来，她和母亲是如此的相像，相像到让外婆居然认错了……
老人却像没有听见陈曦的声音一样，开心的笑了，可腮边却都是泪水，“你终于肯回来看我一眼了……咳咳。阿莹，你终于回来看我了。”陈曦看着外婆止不住的泪水，眼眶又红了。
“这么多年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撑着一口气活着就是想替你好好看着你的女儿。可是你呢？你又在哪里？”老人激动得喘不过气，胸膛上下起伏着，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这么多年了。你过得很好吧？你看你，就像当年出嫁那样美丽。”老人说到这，似乎想抬起另一只手抚摸陈曦的脸，可是却力不从心了，刚刚抓住陈曦的手已经耗尽所有的力气了，“小曦越长大就越像你，看着她我就像看到当年的你……可是我对不起那孩子啊，阿莹。那孩子跟着我和你大姐是吃尽了苦头……”
陈曦一边哭着一边用力地摇头。此刻站在陈曦旁边的林石莉听到这开始不耐烦了，大声呵斥，“妈，你糊涂了！那是小曦啊！”
老人老泪纵横，被林石莉呵斥后才缓过神，看清眼前的女孩子后，眼中的光慢慢地退了，“小曦？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了外婆，所以就回来看看你。”陈曦哑声回答，强打精神，不让老人看出她的难过。
“我没事，我没事！”老人看向林石莉，“你们是不是跟孩子说了啊，我不就是最近有点累了！”
“陈曦回来看你怎么了？不是很应该的吗？你养她这么大，平时就算了，现在在你生病的时候回来尽尽孝道难道很过分？”陈曦听着姨妈的话，蹙了蹙眉，隐隐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外婆，姨妈说的对。”陈曦抚了抚老人凌乱的白发，圆了圆场。现在最重要的是外婆的身体，其他的不重要。
林石莉在陈曦说话后似乎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那背影十分不快。而陈曦也没有心思管她的冷言冷语，看着眼前已经不成人样的老人，心如刀割。
晚饭姨丈就着陈曦买来的食材简单地做了几道菜。陈曦和大家围在大厅的饭桌上吃着饭，食同嚼蜡。坐在她身边的二表姐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她探听上海的新闻。并对近阶段林氏和林政的事情若有若无的探听。
陈曦基本上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有在听她讲话。大多是回应着“恩”，“是啊”，“对啊”等没有意义的话。后来二表姐也许也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最后陈曦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直到躺在床上听到二表姐轻微的呼噜声才发现已经深夜了。
糟了……林政，手机！
陈曦整天都恍恍惚惚，下飞机给林政发了个平安信息后就没有再拿起手机。
想到这陈曦马上翻身下床。轻轻打开放在床尾的手提包，就看到手机一直在闪烁，一定是有短信进来了。
打开手机，果然二十几个未接电话，几乎是每隔十五分钟就打一次。还有上百条未读的微信信息。陈曦看到这头皮都发麻了。完蛋了……这是她脑子最后浮现的三个字。
可是当她颤巍巍地电话打过去后，却发现对方处于关机状态。这是怎么了？林政从来都是第一时间接她的电话，打电话过去处于关机状态还是第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