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斌的帮助下,唐佳欣终于如愿通过了所有补考。传承着这种幸运,孟夏也紧跟脚步,艰难却顺利地结束了大一学期。
7月25日,慕毅走后的第五天,在与孟夏缠缠绵绵的告别之后,唐佳欣与文斌也双双离开了校园。学校里的人越来越少,以至于不管是走在路上还是在食堂吃饭,举目四望就只有自己一个孤单的影子。
宿管金阿姨担任了本学期暑假的值班任务,因为学生越来越少,常见的面孔只剩那么几张,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熟络了起来。偶尔孟夏下楼吃饭的时候,会微笑着向金阿姨打招呼,而每当她在洗漱间无所事事漫不经心地洗着衣服时,就会看到金阿姨端着要洗的衣服站在她旁边,两个人就这样简单地通过聊天打发时间。
有时候,孟夏想,干脆就这样一直呆到开学吧。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在家和在宿舍都是一样,成天对着电脑电视发呆。但每当孟夏看到金阿姨亲切的笑,看到她脸上的皱纹和鬓边的白色,她的心会突然微微地疼痛,于是断断续续的记忆中,眼前会浮现出父亲那张苍老的脸。那一刻,孟夏会想,他的脸上又多了几道皱纹,鬓边又多了几根白发呢?
带着这样的牵挂,孟夏踏上了返乡的火车。
孟夏的家乡M市距离K市很近,因此五个小时的路程后,她的蓝色帆布鞋便踏在了故土之上。短短半年未回家,家乡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在走回自家小区的路上,她发现小区旁边似乎少了几家熟悉的超市,又开了一家大型的购物广场。世界总是在这样无声地变换,奇怪的是,因为沉溺于自己的生活,所以,这种变化明明近在眼前,人们却始终无法及时发现。
踏上自家楼梯的那一刻,孟夏的心脏开始不住地狂跳。这片小区是一片老房子,孟家在此足足居住了二十年,因此,孟夏的童年就是在不断地数阶梯中度过的。她清楚地记得,每天放学回到家,她需要走过76个台阶,而第75个台阶上,还有着她儿时出于顽皮用小刀刻画的一张笑脸。
笑脸仍然在,只是不再那么清晰。在距离家还有一个台阶的距离时,孟夏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子,摸了摸那个快要被岁月磨平的痕迹。口袋里的钥匙在叮叮作响,她却没有拿,她宁愿相信,家里会有一个人在等着她回来。
然而,在第三次敲响了门却仍旧无人来开时,孟夏终于放弃了心底的那一点点希望。手中的钥匙轻轻转动,陈旧的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圈儿,两圈儿,三圈儿过后,“咔”的一声脆响,门开了。
里面却空无一人。
外面阳光明媚,这个家却以一种灰暗空旷的姿态迎接她的归来。一瞬间,旅途的疲惫全数涌了上来,孟夏无力地带上门,换好拖鞋,拉着行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或许是习惯了这种寂静,孟夏并未觉得孤单,只是一个人趴在窗台时,视线会忍不住看向远方。回家之前,她没有将自己买票的消息告诉爸爸,所以,他应该还是一无所知地在外游荡,如同四年前的某一天,他失魂落魄地游走在M市的每一条街头。
孟夏以为那一天就会如斯平静地度过,但在快接近十二点,她给慕毅发完一条“晚安”的短信后,她听到自家的防盗门“咔”地一声响了,然后一个人踉跄着走了进来。
她摸黑凭着感觉走到客厅,按下了开关,水晶吊灯一下子开到很亮,门口的人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带着微微的吃惊看着穿着睡衣的她,良久过后,才声音低哑地开口道:“哦,你回来了。”
孟夏点点头,并未说什么,只上前去扶他。才一接近就嗅到他身上的酒味,难闻得刺鼻。她强忍住反胃的冲动,轻声嗔怪:“爸你怎么又喝酒了?”
孟凡石摆了摆手,挣脱孟夏的手,示意不需要她扶。他摇摇晃晃地倒在沙发里,仰起头用力地喘了两口气。孟夏赶忙给他倒了杯水,一口气喝掉后,孟凡石才再次平静下来。深夜十二点,客厅的灯光下,孟夏发现这个男人的头上多了几根刺眼的白发。
“什么时候到家的?”
“下午一点。”
男人的眉头皱了皱眉,“怎么不提前打电话给我呢?我好去接你。”
“我知道爸你工作忙,反正火车站离家也不远,我就一个人慢慢走回来。”
“哦……”男人沉默了一下,因为酗酒而略带血丝的眼望向墙上的时钟,“快十二点了呢,早点睡吧。”
“爸,你也是。”孟夏说完,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明天一起去看你妈妈。”
走进卧室之前,孟夏听到身后的男人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