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胡玫一起下山的这两位师兄一个名唤楚慈,年方四十五岁,同门之中排行老大;另一个名唤窦汝成,年方三十九岁,同门之中排行老二。这二人内功皆已至上乘之境,只因不曾涉足江湖,故而名头也不甚响亮。师兄妹三人一路上凭着一身上乘内功,不曾歇息,一口气直奔到方明家里。此时天色已晚,三人用过晚饭后与白淑欣说了一晚上闲话,才各自歇息。第二天天明,胡玫告诉大嫂,自己今日就要去寻大哥方明他们,不论这兄弟六人是生是死,都要一一找到。若是生便好,就是死了,也要将他们魂魄寻来。白淑欣听得有些玄玄乎乎,也不便细问,只是赶紧做好早饭,大家一同吃过,胡玫又嘱咐两位师兄一通,方才上路。胡玫一走,楚慈与窦汝成遂去外面找了个客店,暂且住下,专等胡玫消息。
胡玫出得门来,一直向西,直奔小界山而去。不到晌午时候,就来到小界山山洞顶上。看看四下无人,胡玫便走下山崖,潜入洞内。歇息至傍晚时候,胡玫在洞内盘腿打坐,双眼微闭,宁神静气,不过一会儿,胡玫元神便自顶上泥丸宫内飞升而出,直奔阴间而去。一路上轻飘飘行来,胡玫只觉眼前是愁云浅布,凄风轻掠,一副昏昏惨惨景象。胡玫不禁有些诧异。记得上次来时,同是这阴间路上,虽也是昏昏暗暗,却并非这样愁云徘徊,凄风阵阵,自也无这般愁苦凄凉滋味,今日却是为何?正诧异之间,忽见前面来了两个鬼影,上前一看,却是上次送自己回去的牛头马面。这次二鬼却是空手而来。胡玫上前深施一礼道:“二位大人可好?上次承蒙二位大人照看,将我送回阳间,此大恩大德,小女子终生难忘矣。不知二位大人今日又要去何处公干?”牛头马面也拱手答礼道:“胡大人一向可好?我俩今日正是专门来此迎候胡大人的。”胡玫听二鬼如此说,不禁诧异道:“二位大人怎知我今日要来?我此时确是正要去找你们。正好正好。”牛马二鬼道:“现在不比以前了,胡大人心念一动,我们这里大王便知道了,怕耽误你时候,特命我俩前来迎候。本该款留大人一番的,无奈你是阳身,实在有些不便,加上又有急事在身,故尔不敢相留。至于你那六个兄弟,其实现时仍在阳间,这里并无他们魂魄可寻,你只去阳间寻他就是了。”牛马二鬼差之所以说胡玫是阳身,乃是因为胡玫自阴间回去后,身体是由魂魄所摄,几乎已无阳气,后来得了天阳地阴之气,仍是由魂魄所摄,所以胡玫身上这天阳地阴二气与胡玫魂魄是相依相偎,已成习惯,胡玫元神离开自己身体去了阴间以后,这天阳地阴二气仍是随了些出来,阴间之鬼自是看得清清楚楚,不管是谁一见便自害怕,故而说胡玫是个阳身,只是胡玫却不知道牛马二鬼这层意思。此时明白了自己六个兄弟还没有死去,当时心下稍安,又问牛马道:“上次我来,记得并无这般愁苦凄凉滋味,虽也是昏昏暗暗,却也是一片安泰之象。今日因何却是这般景象?”牛马答道:“你岂不闻阳间常说‘国之将亡,妖孽频生;天下将乱,异象纷呈。’其实阴阳皆是一理耳。”胡玫还是不明,不待她再问,牛马又催道:“这个你日后自明,无须再问了。你还是赶快回你阳间,寻你那六个兄弟才是。莫要将这大事耽误了。”胡玫一听也正该如此,便又深施一礼别过二鬼,转身便回。少顷,胡玫元神又轻轻落回自己泥丸宫内。过一会儿胡玫睁开眼睛,回想当时情景,忽然想起方才二鬼口称胡大人,顿感诧异。只是一时也无心思再去细想这事,心思很快就又回到寻人上来,自思既然那边无有他六人魂魄,他六人定然还未死去,我就只在阳间寻他便是。只是这事须与柳姐姐商量商量才好。胡玫于是便在山洞中静坐,至半夜时分,不见柳如燕到来,便走出山洞,攀上洞顶高处,四处巡视一番,仍不见柳如燕影子,胡玫便知道柳如燕不在附近,便又回山洞中坐下,双目微合,心中暗暗将柳如燕呼唤。约摸半个多时辰以后,便见柳如燕轻轻走进洞来。这皆因柳如燕早些时候夜夜与胡玫相处,沾染了些胡玫身上的气机,这又成了柳如燕气机之根,故已与胡玫隐隐有些心意相通,每至胡玫暗暗唤她时,心中便无法安静,走坐不安,隐隐有想见胡玫之意。柳如燕本是个伶俐之人,这样几次以后,便心中有数,故此时知道胡玫正欲见她,便急忙赶了回来。胡玫见柳如燕赶回,问道:“姐姐这心是越来越灵了。不在家里呆着,敢是去哪里寻那萍水相逢的露水缘份吗?”柳如燕道:“你那里阴阳二气既是已通天地,我这里阳气又在日渐旺盛,更兼是同根之气,所以你我之间又怎能不越来越是息息相通?我又怎会放着那天命中的缘份不要,反要去寻那露水缘份苟合?莫不是妹子心生此念,却拿自己之心来度姐姐之腹不成?这倒不用你着忙,我明日便给你牵个萍水相逢的缘份如何?”胡玫一听大笑,尔后对柳如燕道:“原来姐姐轻易不可惹得。这缘份之事,就暂且搁下不提。今日找你却有燃眉之事相商,大概还要请你助我几阵方可。”柳如燕道:“有何燃眉之事,快快讲来,莫让这燃眉之火再烧了你头发,那时你却是连那露水的缘份也莫要再想了,怕是只得做尼姑去了。”胡玫道:“正是,若是让这火再烧了头发,你就是什么也莫想再做了。”说完遂言归正传,将自己与何一蘋一场恶斗与见师父之事俱对柳如燕细细说了一遍,又道:“我才从那边回来,已查明那边并无我那六个兄弟的魂魄。我们只在阳间寻他就是。我又想这六人在阳间,大约也早已不再有自由自在之身了,多半已经被何一蘋囚在一个难寻的隐秘之处。我去寻起来,想必是难上加难,而你去虽不能说是易如反掌,却要比我容易上百倍了。不知你可否愿意去他那龙潭虎穴中走上一遭?”柳如燕听罢道:“你且莫说,这事也只有我去才最合适。若换了别人,恐怕难以救下这燃眉之火了。你只说怎么去寻就是了。”胡玫道:“正是,认识姐姐,这真是天助我也。此事已是不能再行耽误的了,咱们马上就去。我把你领到何一蘋的老巢之处,你自进去就可。待会路上我再将他老巢里面的大致情形说与你听。”说罢二人起身走出山洞,攀上洞顶,然后一起向山下走去。暗夜之中,二人已无须在白天那样有所顾忌,走不一会儿,胡玫便施展开绝顶轻功,疾疾而行,柳如燕一见,也就弄起一阵风来,轻轻灵灵,恣意御风随胡玫而去。不一时,二人就来到何一蘋老巢附近,遂停下脚步。胡玫指与柳如燕道:“前面那有些灯火之处便是了。你只进去偷偷察看探听,就是他六人不在此处,也定能查出些踪影消息来。然后你再顺藤摸瓜去找就是了。”柳如燕道:“正是这样。只是我探听出些消息来,去哪里找你?”胡玫想一时倒是不便让她去白淑欣大嫂那里,便道:“我只在洞中等你。一两日后,不管如何,你都回来一趟。”柳如燕道:“那你且回去等我音信,我这就去了。”说完,柳如燕轻飘飘向前行去,胡玫目送她一会儿,也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