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潘达大口吃酒,大块吃肉,吃到酣处,把银筷扔到一边,直接用手解决。刘柯、苏九海心中暗暗乍舌。苏九海心想:这一桌子菜,抵得上我三年俸禄了,我的乖乖……
苏九海官至太守,所需消息自然不缺,然官场关系盘根错节,消息虽然精准,但欺上瞒下之事比比皆是,因此消息数量远远不足,往往得不到自己想知道的,更不用提关于修行者的了。江湖上的消息尽管亦对亦错,可胜在数量庞大,能具体知道民间的风口导向,对于知晓民情也是一大助力。两者取长补短,未为不可。
潘达饥饿暂解,腹中饱和,这才接着方才的话头:“韩兄,你刚才提及的修行者,是哪位?”
韩子贵也吃了不少东西,又饮了一口茶,笑道:“谪仙剑。”
除韩子贵外,刘柯、苏九海和潘达俱是一惊。
韩子贵更加得意,笑道:“不光是谪仙剑,据说楚地圣教掌教苍阳真人也来了。”
潘达怔了一会儿,摇头道:“向道长是楚地大人物,中土如若败给西荒,唇亡齿寒,楚地也不好受。所以向道长来倒不算稀奇,真正稀罕的是谪仙剑来了……”顿了顿,忽然惊道:“如果谪仙剑来了……其他六剑不都要来了?”他谈到跟修行者有关之事,一肚子脏话竟生生收敛了。
韩子贵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潘兄,你这就错了。只有谪仙剑来,碧水七剑的其他六剑是不会来啦!你可知……”
“为什么”三字尚未出口,潘达急忙插口道:“为什么?快别他妈的卖关子了!”隔了好一会儿,韩子贵道:“因为其他六剑……都死了……”
这一言既出,刘柯、苏九海和潘达皆是如遭雷击,同时失声道:“什么……这不可能!”
话一甫出,刘柯和苏九海顿时后悔不迭,暗骂自己没有定力,胡乱听信他人言语。且不说韩子贵所言是真是假,单论碧水七剑的本事,普天之下有谁能在七绝剑阵之下生还?但话既说了,自然无法收回,偷听别人说话非君子所为,刘苏二人起初虽不是刻意偷听,但后来确是有所意向,想多知道些东西。想到此节,两人不禁面红耳赤。
其实也无怪他二人情不自禁。碧水七剑名满天下,谪仙剑更是首当其冲,七剑所创之七绝剑阵令全天下人闻风丧胆,谈虎色变。这时有人突然说除谪仙剑之外的其他六剑都死了,这一惊自然是非同小可。
韩子贵眉头紧皱,生怕刘柯和苏九海从他话中听出什么端倪。潘达是直性子,这时早已忍耐不住,抽出长剑,道:“格老子的!你们这两只龟孙子敢偷听大爷我说话?偷听是准备作甚?”指着刘柯道:“小白脸,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日就代你爸爸教训你一顿,好教你日后礼貌些!别他妈干那些偷鸡摸狗之事!”长剑劈出,桌子霎时掉下一角。
苏九海一言不发。
刘柯起初深有歉意,正欲道歉作谢,化干戈为玉帛,听了潘达话后,怒不可遏,道:“你们说得那样大声,离我们又近,我们自然听到了,又怎能说是偷听?至于你说的代父教子……我俩非亲非故,此言自是差矣。”他身为唐王世子,从小家教甚严,性情温和,举止文雅,深得父王喜爱。潘达若辱骂他自己倒是可忍,但言及父王,那便孰不可忍了,可他再如何愤怒,却不像潘达生长于市井之中,“满腹经纶”,只正色回应而已。
潘达一愣,随即道:“你这小兔崽子,看来老子是该教训你了!让你长点记性!以后再见着爷爷我,记得磕头请安!”脸上黑气大盛,往刘柯跳去,长剑一挥,直指右边肩头。这一剑下去,刘柯若不闪避,右臂算是不保了。
刘柯贵为唐王世子,身边侍卫自然不少,但此次单独行动,没带侍卫,自己又丝毫功夫也无,见了潘达来势汹汹的迅猛一剑,只看得呆了,哪能移动半步?苏九海见势不妙,连忙喝道:“住手!”又如何喝止的住?
眼见将手起刀落,骨肉分离,忽然“当”的一声,有人出手挡住这一剑。
潘达手臂剧震,虎口疼痛难忍,长剑差点脱手,忙用了十二分力气,才化解余力,稳住身形。刘柯死里逃生,心中惴惴不安,未及思考后果,便看到有一人横在他面前。
但见那人一袭青衫,长发飘飘,手持长剑,身材高大。只因刘柯站在他身后,瞧不见那人面容。
苏九海终于放下心中担子,长呼一口气,心想这次真是险象环生。
潘达兀自不服,一口气愤愤难平,挥剑再劈,直指那人脑门,却是下了杀手。那人气定神闲,浑不在意,举剑再挡。
又是“当”的一声,那人仅仅举剑格挡,便将潘达长剑斩断,潘达经受不住,长剑脱手而出。胸中气血翻滚,一口鲜血将要吐出,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韩子贵扶住了他,递给他一杯茶。
潘达一口喝了,心中冷静下来,不禁大吃一惊,这才知晓自己和那人之间的差距。他心高气傲,但技不如人,无可奈何,本想就此认输,然长剑被折,对他而言是奇耻大辱,是以心服口不服,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韩子贵把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潘兄,此人不好惹,待兄弟帮你找回场子。”向那人道:“在下韩子贵,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不答,转身向苏九海行了一礼。苏九海道:“这位是唐王世子。”那人又向刘柯行礼,道:“世子好。”苏九海又道:“世子,这位是我府上侍卫,名唤李当。李当先生英雄过人,只因苏某昔日于他略有薄恩,李先生便在我府上充当侍卫,以作报答。我每每思及,都觉自己大错特错,让英雄无用武之地。”
刘柯这时看清此人容貌:三十左右年纪,眼眸深邃,神态温和,相貌平平,却英气逼人。刘柯还了一礼,又听了苏九海解释,对李当愈发钦佩,由衷感激道:“谢先生救命之恩,刘柯粉身碎骨,无以为报!”李当道:“世子言重了,保护大人和世子,是在下职责所在。方才护卫来迟,让大人和世子受惊,在下有罪。”
苏九海不悦,心想:你说“大人和世子”,便是将我排在世子前面了,不敬极矣。
他不知刘柯心胸宽广,不拘小节,没有将此放在心上。
韩子贵见李当不理会自己,视他无物,心中有气,但从他们谈话中得知其他二人身份不简单,不能太得罪,是以不好发作,刚欲重复再说,哪知潘达按捺不住,竟先他一步开口了:“操你奶奶的雄!你这贼子目中无人,我们跟你说话,为何置之不理?”他火爆脾气,虽对李当服气,但见他对己方问话置之不理,如何能忍?
韩子贵闭了眼睛,暗骂潘达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