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贵之言直听得潘达心驰神往,道:“后来如何了?”韩子贵道:“那猎户待叶上味道尽散,旋即拔下一灌木,以作移植。”潘达点头道:“不错,这猎户真他娘的不错。”韩子贵续道:“哪知灌木一离地,霎时间枯萎,不消片刻,化成一堆干柴。猎户只道是鬼怪作祟,吓得几乎屎尿齐流,他下意识要跑,哪知脚一软,腿里仿佛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干脆吓晕了过去。”
潘达拍腿道:“真他妈没用!道君大人神通广大,他老人家陵墓旁怎会有鬼怪?”韩子贵赞同道:“正是。”又道:“不知过了多久,猎户悠悠醒转,天色已黑。又觉口干舌燥,其时星光灿烂,月银洒地,他见灌木依稀,过去摘下两片叶子含着。”潘达道:“那他可爽极了。”韩子贵笑道:“不光如此,那猎户心神一宁,便想到了法子。”潘达道:“什么法子?”
刘柯、苏九海强忍住笑,均想:这汉子真是一直肠子,人家煮茶当然是煮叶子,难道把一整颗树都煮了不成?想必是那猎户弄了一把叶子回去了。
韩子贵果然说道:“那猎户是用衣兜了一大把叶子回去,每每心烦意乱时就煮上几片叶子喝了,心中便一片空白,无虑无忧。叶子煮完再去取。后来这叶子为世人所知,因叶与茶皆可煮而食之,又生长于道君陵旁,是以赋名道君茶,直至今日。”
韩子贵所言,刘柯、苏九海颇不以为意。他俩身份皆是不凡,见识及所知自不必说。但道君茶因何生于世、长于世、闻名于世,已无从考证了。民间对道君茶之来历众说纷纭,韩子贵说的,应是其中一种。
潘达问道:“那这道君茶怎么会出现在西子楼?”韩子贵道:“道君茶虽珍贵,但西子楼享誉世间,有道君茶不足为奇。”又道:“只因我俩这次发了笔小财,才有幸品尝,日后可就说不定了。”潘达又倒一碗茶喝了,笑道:“想要再喝还不容易?道君陵那边多的是呢!”韩子贵道:“道君陵外围茶叶一冒尖儿就被弄走了,现今是越来越少,要想尝尝,还得深入。”
刘柯、苏九海微微点头。自从举世皆采道君茶之后,道君茶确实愈来愈少了,如今若是没什么能力,休得尝到一星半点。
潘达道:“那你深入不就是……”越说越缓,声音愈发轻了。韩子贵摇头道:“你忘了段大英雄了?连段大英雄都去不复返,至今杳无音信。我就更不成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潘达道:“只可惜了段大英雄。要是他还活着,定会帮助中土对抗西荒。那可就热闹多了。”韩子贵道:“可不是嘛,这次中土与西荒决一死战,两军精锐都抵达阵前,场面之宏大只怕是空前绝后。据说还有像段大英雄那样的修行者助战,就连黑龙……”说到黑龙,连忙住嘴。
刘柯与苏九海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之意。他二人心系天下,关心国家大事。起初潘达嗓门大,想不听他们说话却也不能。此时听他们谈及边境战事,甚至于传说中的修行者,无不身心俱震,听得更仔细了。二人震惊之余,再加韩子贵收口极快,那“黑龙”二字,也就未被听到。
韩子贵又道:“说到修行者,我倒知道有一位会参战。”潘达道:“是谁?那些修行者不是个个都闲云野鹤了?这次竟会有人来,算是稀奇。韩兄倒是说说看。”韩子贵饮一小口茶润了润嗓子,笑道:“潘兄,你从黑……那边来,自然不知,中土这边消息灵通的,都早有耳闻了。”脸有得色,显是将自己列入消息灵通的一类人中去了。
这时酒菜上来,五个店伙计来回五趟,送上二十四道精致菜品,而后三个店伙计抬上一只烤羊,又有二人抬了一坛酒,五人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留神,坏了大事。
酒是中土武皇帝御赐“酒神”之称号的杜家亲酿,武帝昔年一品此酒,赞不绝口,赐名“解忧酒”;酒坛是集帝都精工巧匠所铸,造型精美,品质上佳;酿酒所用之米乃是用楚地南部之黑小米,此米培育极难,播种万亩地,一年不过百亩能活,是以稀罕无比;酿酒所用之水乃是用极北雪域之积雪所化而成;酿酒之地则是位于中土西北部之东荒地域。酒成之后,味道甘美,一两十金,价值不菲。
这总共二十五道菜中,有九道是楚地名菜,其时楚地美食甲于天下,楚南河网纵横,水源充沛,鱼虾肥大,楚北所产菜禽种类多样,因此上,楚地又素被称为“美食之乡”;再五道是中土名菜,中土菜肴虽稍逊于楚地,但荤食韧性十足,素菜天生甘甜可口,食之美味,不忍弃之,亦是别有特色;还有五道是取自于中土、楚地和西荒边境的三不管地带,那里菜肴种类特别,食料千奇百怪,往往以蝎子,毒蛇为菜,样式虽令人发怖,但食之却令人欲罢不能;另外五道则是西子楼之招牌菜,或称镇楼之菜,西子楼建立至今,经历无数风霜雪雨,艰难挑战,能屹立不倒,很大功劳便是这些招牌菜,这些菜皆是以西子楼独门秘方制成,是以举世无双;最后一只烤羊则是来自于西荒,羊是西荒人花大力自野外捕捉,雄壮矫健,然后用数十种香料相辅烤成,是西荒战争胜利后庆功所用,往往数十人就着酒,分而食之,此时只有两人,固然奢侈不已。
二十四道菜分别盛放在玉质盘内;烤羊则是用一大号银盘所装;筷子镀了一层银,不重不轻,不失尊贵体面,又可食用方便;另外还有两只金樽,用来饮酒。一大桌菜肴五光十色,香气逼人。
正是: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潘达老早就已饥肠辘辘,此时见菜肴丰盛,左放道君之茶,右摆解忧之酒,中间大桌皆是美餐,银筷金樽。双眼直射出精光,狼吞虎咽起来,少顷便吃得嘴巴胡须都是油。
刘苏二人相视一笑,均想:这等草莽汉子口无遮拦,满嘴脏言,吃饭亦不向人打个招呼,真真无礼至极,若非涉及边境战事,情非得已,我等早已避而远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