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清水榭,萧若桐便被国王请了去,而木小冉则一个人轻轻地推开了萧子俊房间的门。
日渐消瘦的萧子俊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胡子长出了小半寸,疏疏密密地爬在他的脸上、下巴上。
噙着泪水一步一步靠近,可是眼前的人却越来越模糊。用袖子擦了擦,才清晰了些,可是袖子却染湿了一片。
这个人还是以前那个霸道而又孩子气的萧子俊吗?她明明记得他深夜里那霸道的吻、平日里那纯纯的爱,还有受伤时那幽怨的眼神......
那天在花船上,这个傻瓜英雄救美的一幕,还一直在脑海中来回不断地清晰放映着。她多么希望此时此刻,他能从床上跳起来,一下子抓住她,然后骂她是色狼。
而现在,那样一个生动的人就躺在眼前,宛如一具尸体。
木小冉轻轻地坐在床沿上,用她细嫩的手感受着他略微刺手的胡茬儿,这是他生命的迹象,只要胡子在生长,他就还活着。
木小冉俯下身子,想要把这张脸看得更清楚。一滴热泪滴在萧子俊的面颊之上,瞬间消失。
“子俊,你醒醒好吗?你猜猜我是谁?”
木小冉抓起萧子俊的一只手,冰冰凉凉的。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用自己的身体来温暖着他。
他能感觉得到吗?他知道是我吗?还是他的心、他的意识如同他的手一样冰?
“子俊,你爱宝贝吗?你想宝贝了吗?”木小冉抓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摩梭着,硬硬的手没有一点感觉,粗糙的皮肤轻划着她的脸,每一次摩擦都会有一丝丝疼痛。
“坏人,你真是个坏人,人家不喜欢你,你偏来勾引人家。人家千里迢迢来寻你,你却又躺在这里不理不睬?”木小冉苦笑着:“你若是再不理我,我就走,我回你王兄那里,继续当我的妃子去。”
片刻宁静过后,传来的依旧是萧子俊均匀的呼吸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木小冉灰心了,真不晓得,他又不是伤了脑子,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呢?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接着便听侍卫在门外道:“娘娘,王爷回来了,邀您去前厅一起用中餐。”
轻轻放下萧子俊的手,依依不舍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行至前厅,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萧若桐依旧是那般炽热的目光,木小冉不自在的坐下,不敢抬头,只是看着桌上的菜肴。
“看过子俊了?”
木小冉点点头,轻声问道:“他伤了脑子吗?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萧若桐摇着头说:“没有,他只是内伤很严重。刚开始险些性命不保,不过太医正在尽力救治。”
“我不相信这里的太医,回陌阡国找傅云寒来,让傅云寒来救他。”
萧若桐看着略显激动的木小冉,满心的疑惑,轻声问道:“你......你就那么相信他的医术?依我看,不如叫国师来看看算了。”
听到国师二字,木小冉全身一个激灵,咬牙切齿地道:“休要再提那个什么国师,整天在大王面前招摇撞骗,其实他分明就是个*人。”
“这话怎么说?”
“你可知道,他骗大王说要带我去找什么师兄,可是他把我带到荒山野岭,就要**于我,幸亏慕容大哥和凡大哥经过,才救了我,不然......那该死的老*棍,我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
大掌在桌上狠狠一拍,酒尊里的清酒便溢了出来,洒在桌上散发着淳香之气。
“岂有此理,他竟敢骗我们说你被坏人掳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话一出口,萧若桐眼中闪出寒光,与平日里温柔体贴的形象大相径庭。
发泄完脾气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隐忍了许久,木小冉才轻声开口道:“你不要再找慕容大哥和凡大哥的麻烦了好吗?不要打仗义好吗?我欠他们的太多,这一辈子都还不完。”
心中的愧疚感如一块巨石一般,始终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早上萧若桐还说要带兵来攻,若是她能阻止这场战事,或许就能求得慕容玄和凡青的原谅吧。她很想还他们一个人情。
萧若桐则不这么认为。当兵将围住慕容玄他们的时候,他看到慕容玄挡在一个女人前面的时候,他就猜到那个女人对他很重要,可笑的是,这个女人竟然与自己深爱着的是同一个人。不仅如此,他还看到这个女人不敢看那个男人,他看到了她的心虚,她的不自然,所以他怀疑木小冉替他们求情,并不是单纯为了还债这么简单。
或许,她对自己产生的动摇就是因为那个男人吧?他看透了一切,他明白她是不会跟自己走的。
满心挫败感的萧若桐不禁自我嘲讽起来,原来自己想要当个罪人都是那么困难。真的想过一回风一般的日子,却是妄想了。
虽然萧若桐心中有些不自在,但是两国交战,最苦的还是老百姓,他不想因为战事致使生灵涂炭。况且刚刚老国王召见,也是再三说明一切都是误会,希望他查明真相,不要轻易地大动干戈。再说,为了一己之私而做一些于国家、于人民不利的事,他萧若桐绝对做不到。
“娘娘放心,既然他们是救了娘娘,我便不予追究了。晚上我会修书一封回陌阡国,揭发国师的罪行,这几天就委屈娘娘先在桑木国呆些日子吧。”
这顿午餐,萧若桐吃的很少,木小冉的事让他心烦意乱。他表白以后,她的反应一直困扰着他,这可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表白啊。 看似悠闲地在御花园里散步,其实木小冉要想的事情很多。萧子俊的病一时半时是好不了了,所以也不急于一时。令她苦恼的是,现在每天都要面对萧若桐。若是以前的萧若桐,她倒是无所谓,可是这一次,萧若桐竟然出乎意料地跟她表白了,乱了阵脚的她,一看到萧若桐就感觉像欠了他一屁股债。更可气的是,他还不催着还,整天用暧昧的眼神和温柔的微笑着刺激她,让她良心上过意不去。
骗了慕容玄他们,她已经够内疚的了,现在又加上个萧若桐,难道她木小冉这辈子就注定了要欠别人一辈子,伤别人一辈子么?
抬眼望去,空中竟然飞着纸鸢,木小冉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与萧子俊相识的情景,不禁有些感怀,什么时候她才能和子俊像碧空中的纸鸢一样,自由自在地翱翔呢?
慕容怜远远地看见木小冉独自望着天空,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一脸羡慕的样子,便打心底里觉得她有些与众不同。他想起萧子俊见到女扮男装的她是那样的激动,再把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最终,他得到了一个答案:萧子俊与这个绛妃娘娘关系绝非一般。而自己的傻弟弟也对她痴情的很,如果安排慕容玄见她一面,会是怎么样的情形呢?
翘了翘唇角,慕容怜向木小冉的方向踱步而去。
“绛妃娘娘。”
木小冉回过神来,看向慕容怜,笑着和他打招呼:“二殿下。”
鹰一般的眸子在木小冉的身上扫来扫去,以前她女扮男装的时候,也没多加注意,现在看看,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那么萧子俊逃婚也是为了她么?如此一来,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中午的时候,父王大发雷霆,三弟和凡将军差点就下了大狱。我知道我三弟和凡将军的为人,不相信他们会掳劫了娘娘,因此我特意来问问娘娘,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他没说?”木小冉有此愕然,他为什么没说他救自己的事呢?说出来不就不会被误会了吗?
“是的,他没说。”
“事情与他无关。”木小冉顿了顿道:“本来,是我国的国师说我命中带煞,要带我去找他师兄,好替我化解。可才走至郊外,他便动了邪念,要非礼于我,正巧三殿下和凡将军经过,救下了我。”
慕容怜眯起眼睛,一脸的探究:“如此说来,我三弟和凡将军是娘娘的救命恩人了?”
“正是。”
“那么,在父王面前,他为什么不说呢?”慕容怜摸着下巴,一脸猜不透的表情道:“难道是顾及到你的名声,所以才......要知道,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非常大。父王年迈,正在寻找合适的继承人,而三弟是最有希望的,这样的事一出,恐怕父王要另作他选了。”
木小冉的心头再也无法平静,但她还是强装出一脸无谓的表情道:“如此一来,二殿下不是希望更大了吗?”
慕容怜摇了摇头淡笑道:“我本无意争储,只想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日,就连头顶上的纸鸢,都令我好生羡慕啊。”
木小冉身子一振,原来他无意争储。能够对储君之位做到无欲无求的皇子,真是令人敬重。看来,不想过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日子的人大有人在啊。“二殿下,我先回去了,还有病人需要照顾。”她所面对着的,分明一个来替弟弟讨债的哥哥,所以她不想再呆在这里。
“三弟他......很痴情......”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她改变了脚下的节奏,她未再回头,还是姗姗离去。
依旧是坐在床沿上,依旧注视着那张苍白的脸,木小冉心烦意乱。
“子俊,你说他为什么不跟他父王解释清楚呢?难道真的如二殿下所说,他在顾及我的名声吗?”
盯着萧子俊平静的脸,半晌,她才叹了一口气道:“唉,这个慕容玄,他是存心的,他是打定主意,要让我欠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