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昌承诺第二日就接张晨阳回家认祖,可过了两天他才来,张晨阳心里决定,如果张茂昌三天不来,他就离开,再也不回来,好在张茂昌还是来了。
张家前厅里,坐着两排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张晨阳知道这都是族里的长辈。
“二叔公,这就是茂昌遗留在汉口的儿子,晨阳!”张茂昌跪在一位长着面前说道。
这位留着花白胡须的二叔公,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向前欠了欠身子,使得能够将跪在面前的孩子看得更仔细些。
“嗯,看这孩子的长相还真像我们张家的。”老头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不是像,他就是我们张家的孩子,二叔公!”张茂昌赶紧在一旁说道。
听张茂昌说完,老头似乎是同意的点点头。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传进来。
“是不是张家的,要验了才知道!”
随着声音落地,一个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这女人长着一张白净的锥子脸,个子不高,但身材倒是很匀称,她上身穿一件翠绿色的短襟棉袄,下身穿橘黄色的百褶长裙。整体看上去还算个漂亮的女人,只是眉眼间透着刁钻之气。
张晨阳回头看了一眼这女人,不禁让他想起母亲曾经看过的一本名叫‘石头记’的书中提到的,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女人。
随着女人的进入,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她。张茂昌见此女人,眉头紧皱了起来。
“妇道人家别跟着瞎参和!”张茂昌低声呵道。
可这女人根本不在乎,继续说道:“我是张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你现在随便领回个孩子,就要认祖归宗,这些老祖宗耳聋眼花的能看出什么?这个关还是得我来把住才行!”
张茂昌刚想说话,座上的张家夫人,也就是张茂昌的母亲,开口问道:“那你想怎么验呢?”
见婆婆搭话,这女人更加有恃无恐了,“戏文中有滴血认亲,咱们今天不防也学一学古人,也滴个血,如果这小子的血与老爷的血相融,那我就无话可说,你们该怎么认就怎么认,可如果这个血不相融,光凭这个长相就要认祖,我可不答应,这天下长的像的多了去了,都说是爷俩,岂不是乱了套了嘛!”
张晨阳听这女人说完,抬头看着前面的张茂昌,心中有苦涩,有愤怒,他要看看这个男人在负了他母亲后,还会怎么处理他的事情。
“你也说是戏文里的,怎可当真!”张茂昌说道,他心中明白胡兰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是不会做出欺骗自己的事情的,这么好的女人,是自己辜负了她,现如今他唯一能够挽回的就是认这个孩子回张家,好好培养,使其长大成人,也算是对胡兰香的一种补偿吧。
“怎么不能当真,前两年东街的老宋家,不也弄个孩子,滴血认亲来着吗!”女人不依不饶道。
“你还敢提老宋家的那档子事?”
“那,那怎么了?”女人说的有些心虚。
“怎么了?结果什么样你不知道吗?滴血没融,孩子被送走了,最后孩子的娘抱着孩子投河自尽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今天你拿我们家的事跟老宋家的比,是不是成心的呀,难道你也想要弄出个人命来才肯罢休吗?”
被张茂昌这样一说,那女人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这时,张家老子爷子开了口。
“都给我住嘴,长辈们都在这,你们就这样放肆,成何体统!”
被张老爷子这么一吼,本来还想说话的刁钻女人也闭上了嘴,不敢再言语了。
老爷子接着向二叔公一拱手说道:“这事,本就是茂昌不守家规,才会闹出这样的丑事来,对这事我也没什么主意,一切就还望二叔公给做个了断吧,我们家人都听您的!”
下面跪着的张茂昌一听,心里不禁打起了鼓,好在二叔公说要与其他族里的长辈们商议商议再做决定。
就在老头们商量的时候,张茂昌叫来了管家,附在耳边说了什么。只见管家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又回来了,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来到二叔公的身边,将一只精巧的鼻烟壶塞进了他的口袋,还小声的说了句,“宫里的好东西,我们老爷孝敬您的,还望您能怜惜我们老爷的骨肉!”
这老头虽然看上去耳聋眼花,听别人说话都很费劲的样子,可管家的这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动作和说话,他却都知道也听明白了,他将手伸进口袋摸了摸,呲着豁牙边笑边捋了捋胡须。
半盏茶的时间,老头们似乎是商量好了,都坐回了座位。
“咳……咳……”二叔公清了清浑浊的嗓子,然后用老得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们觉得茂昌是个正直的张家子孙,这些年我们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说这孩子是我们张家的骨肉,那就不会错,我个人看,这孩子与茂昌的容貌简直是有九分相像,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呀,所以,这孩子他就是我们老张家的,错不了!”
听了二叔公的话,张茂昌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人一听也都跟着随声附和,最后众口一词的都承认了张晨阳的身份。
张茂昌的大老婆黄大凤虽然在一旁恨得牙根直痒痒,可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就这样,张家在院内摆放了香案和贡品,由张茂昌带着张晨阳拜了神,后又到张家祠堂拜了祖先,定下三日后去祖坟拜祭,这认祖归宗就算完成了。
此时,张晨阳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喜还是悲,今后在这个陌生的大家庭里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呢?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永不停歇的磨盘,推着他走着,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