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黑很黑了,幻都灵街市从头至尾全部都挂着白色的灯笼,把整个宫殿装饰得灯火通明。好似白日还没结束一样!
刺骨的冷风越刮越凶猛,似乎天空被谁凿开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窟窿,根本就无法阻挡住寒气的肆意侵略,再凶恶的人面对它也不过是一具人偶!鹅毛般的大雪不断飘零,将大地终究染成了一片白。
街市的两侧乌泱泱地站满了司天魔手下的黑巫师,他们个个身着黑色毛绒披风,一半以上的黑巫师还手握兵器,表情严肃得有些可怕。
宫殿门口的道路两侧架了十几面鼓,这侧的鼓被涂的是黑色油漆,而那侧的鼓被涂的是白色油漆。
在离宫殿门口不远处有一个方形祭场,两侧都坐了一群黑巫师。他们的手里都捧着一样乐器,有萧、有琴、有笛子、有埙.....................
这些场面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宏大的,这些黑巫师没有一个在说话,更没有一个有稍微的不恭举动。他们深怕自己的不当举动会惹来杀身之祸,他们似乎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而这个人的到来也是他们心里有些期盼的!
冬日夜晚的寒冷最是可怕,它已经包围了整个幻都灵,最受其危害的便是那些明明家就在眼前却不能归的幻都灵巫师。他们盘着腿坐在根本就没有一点遮挡物的冰冷地面上,瑟瑟冷风扰得他们已经不能够动弹,似乎他们的身体没有一处是还有知觉。飘零的雪花已经快要将他们掩埋成了一个个雪人!愈是接近深夜,就不知道哪一个巫师将会冻得突然就断了气。
寒冷纵然是可怕的,可这里除了寒冷之外还有一种看不到希望的恐惧。
在方形的祭场中央有两根树桩子,搭成了一个十字形,上面用很粗的麻绳像裹粽子似的捆绑着一个人,这个人低着头,长长的头发肆意散乱挡住了他整个脸的轮廓。他满身都身着金色的服饰,可粗麻绳和厚厚的灰尘早已掩盖了金色本该有的光芒,只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绳索勒过的黑色印伤!
这个人正是巫王,从他身上已经找不到一丝的昔日贵气光芒!围绕着他的身体在四周摆放了两圈白色蜡烛,烛火显然已经被这个夜晚的风吹得全部灭尽了,可是祭场四个角的白色大灯笼却仍然伫立无恙,里面的火光从未丝毫减弱过,像是在等待见证什么事的非比寻常!
这时,宫殿里的大门突然“咔吱咔吱”地打开了,司天魔从里面若无旁人地走了出来,跟在他后面的是那个红色巫师!
司天魔向前大约只走了十步左右,就静立在那里不动了,全城的黑巫师们毕恭毕敬地向他做了个参拜的手势。在他还未示意前,那群黑巫师则没有一个表现出丝毫的放松神态。
漫天的雪花仍然不住地飘着,全城的白灯笼随着寒风走向摇摆着,明晃晃的灯火把地上幻都灵巫师的影子不断地拉扯着改变形状。人是静止的,然而内心的悲戚却是所有人都能听到的!
红衣巫师朝祭场走去,停在了巫王的前方。他转过身面朝场下的黑巫师,随着他一声令下,鼓声骤然响了起来。
“开始!”
打鼓的人像是豁出命似的,一棍接着一棍,弹起来的鼓皮还未恢复原来的形状,另一棍又跟着落了下去。随着鼓声的响起,本就注定不平凡的夜晚终于被喧嚣得震耳欲聋了。幻都灵的巫师都被这鼓声所牵动,鼓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更是像某种力量想算计到他们的心里。
鼓声刚停,祭场两侧那些人继而开始捧起乐器奏起了乐。若不是能瞧见幻都灵那些颓废的巫师还被困在此地,还以为这定是个什么盛大的宴会。可是这音乐起初还是斗志昂扬,令人精神振奋,但到后面却感到甚是悲伤,像是在哭。
等待所有的音乐都停止后,红衣巫师接过一个黑巫师递过来的一盏白灯笼,他看了一眼巫王,对着场下所有的人大声喊道:
巫师送行,百鬼避让。
子夜时分,仗仪点灯。
鬼门大开,新鬼进入。
亡者已逝,旧人勿顾。
奈何桥边,冥灯引路。
红衣巫师说话的时候,场下是没有任何动静的,只是在他看着巫王的时候,幻都灵的那些阶下之囚向他投来憎恶的目光,纵容这样,还是什么也改变了,他的喊声还是响彻了整个幻都灵,一字一句无一不清晰、明了!
话音一落,天空突然就变得异常浑浊,顿时一片朦胧,放眼一扫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一直沉默不语的司天魔这时突然甩着胳膊走动了,他也走向祭场,所有人把目光又从红衣巫师那里转移向了他!他全身装束都是黑色的,又披散着黑色的长发。冷风袭过,长发飞起,在他的脖颈上露出一层层很厚很厚的黑色伤疤。
无疑,司天魔是这里唯一的王了,是这里个个惧怕的王!几天前倒还有一个人可以和他抗衡,可现在那个和他抗衡的人也成了他的阶下之囚!
司天魔踩过台阶,走到祭场上,他两双眼睛俯瞰着整个城的景色,除了自己的呼吸,听不到任何声音,他静静地闭上眼睛,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祭场下的每个人都在仰视着他,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令人畏惧,这就是他所要的啊!权力、复仇、自由,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被捆绑住的巫王紧紧闭着双眼,似乎他根本就不愿意承认这一切。司天魔扭过头来看着他,走了过去,发出阴森的冷笑。
“怎么样?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幻都灵?”他摊开双手,展开臂膀,把眼睛瞪得很大。
巫王没有说话,也许是已经根本就没有了力气。
“从一个临死之人的角度来看你的国家是不是很美?从一个没有自由的角度来看你的国家是不是很美?”司天魔把脑袋凑近巫王,快要压到巫王的鼻子了。
巫王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算睁开眼睛看司天魔一眼。
突然,司天魔一把抓住巫王胸前的衣服又恶狠狠地说道:
“你生来尊贵,我当然不会让你死得太简单,今天我让你幻都灵的所有巫师全部给你陪葬,他们个个在阴间继续当你的子民,你仍然是王!这种死法你还满意吗?”司天魔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眼珠却瞪得要掉了出来。
巫王突然开了口。
“我生来尊贵,可终究还是死在了你手里!”
巫王说话的声音很是微弱,像根本就使不出劲儿。
“你我原本兄弟一场,奈何最后却成了敌人。”司天魔放开巫王被抓起的衣服,倒退了两步继续说道,“算了,你既马上归西,就让前程往事皆归尘土吧!”
“司天魔,你就杀了我吧,不想我死后找你算账就赶紧把我幻都灵子民都放了,如若不然,我死后也会找你复仇!”巫王歇斯底里地吼着。
“好啊,要复仇,干脆就让你们全部都来复仇哇,我司天魔还真不怕!”
司天魔说完突然转过身面朝场下幻都灵所有的巫师,一脸的不屑的表情吼道。
“子时,幻都灵的人尽数绞杀,一个不留!”
司天魔的嗓音铿锵有力,场下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他手下的黑巫师们跟着不停地高声重复吼着:“尽数歼灭!尽数歼灭!尽数歼灭!”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群身穿铠甲、手握兵器的黑巫师把幻都灵的人给围了起来。
幻都灵的巫师们听到这个即将发生的噩耗,他们已经放弃用言语来表达内心的悲哀,甚至脸上都没有过多的表达,这种无言的痛苦更像是另一种哀嚎。他们闭着眼默默地接受了这个无法改变的现实。
过了一会儿,一群黑巫师走上祭场把上面的白灯笼全部替换成了绿色的。
绿色的灯笼把里面的火焰都映照成了绿色,那灯火像是冥火,摇摇晃晃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悲戚与没有力量去反抗的无奈!
天好高,世界好大,风轻轻拂过巫王的头发,继而没有一丝的变化。
一群提着绿灯笼、带着面具的女黑巫师扭动着身体,妖娆走上了祭场。她们一会儿扭动着腰、甩动着胳膊,从动作上看,她们一定是在跳一种巫舞,而这种巫舞是并不能让人赏心悦目的,反而让看之人感到一种恐惧,这种恐惧像是呼吸的胸腔被堵塞一样!她们开始围绕着巫王不停歇地转着圈,圈子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又变小,那一抬头一伸手的举止动作仿佛是想把巫王活生生地给吞了下去。
待到舞姿快要结束之时,地上的蜡烛“砰”地一声突然就燃烧起来了,红衣巫师上前喊道:
“魑魅魍魉迎新鬼,上路吧!”
天空的颜色是灰色的,它不具有任何一种情感。红衣巫师说完话,就和司天魔一起走下了祭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