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九酒面对黑皮的突然出现,就象看到了一颗救命的稻草,她要抓住它,于是她不加思索,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她必须向前冲,这是机会,主动地出击了。
"黑皮,你怎么在这儿啊!好像你在这儿干些什么事,我经过这儿时,看你好象头儿一样在说话,是不是负什么责的找了个好工作。"九酒故意这么说着。
黑皮怕看错了,又是定睛一看,是居委会的九酒,曾经他们夫妻吵架还是多亏了她说得在理,很快安抚了他们的那一次。他也有些敬佩这个没文化的老太婆能说会道的。
有一次,他到居委会签一个常住本地证明时,发现九酒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她只在纸上盖了个章,摁了个手印,那一次眼前的这老太婆让他笑得肚子疼。
可是九酒却一本正经地说道:"笑什么,只能这样了,我没读过书,你拿着去派出所就是,他们认识这个章就是我。"
"哎,九什么来着的,哦,是九酒,我不是笑你,你至少得学会写属实,不属实,同意,不同意这些把关的几个字啊!"
"我练习过老忘了,只能慢慢来了。"
"我看你什么都能干,为什么这个写字你就攻克不了。"
"你莫耻笑我,没读过书就是不知道写字,这个比登天还难。"那一天九酒轰着他出了办公室,她还是觉得黑皮说得有点在理,只是当面不想较劲了。
黑皮想着这些,也是很奇怪今天会在这个地方碰到她,问道:"九酒,我们可算是有缘了,在哪里都能碰上,你跑这来干嘛?居委会主任被揪出来好多人了啊!你也是干这行的,出入都要悠着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当然知道,我女儿在这里工作好几年了。”她有些装蒜的隐藏着今日的心思,毕竟她不知底细,还不能抖漏自己的目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还是快走,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往这个地方跑。”黑皮说得很认真,眼睛向四周看了看。
九酒答道:“为什么?”
“难道你真不知道这红色时期吗?你还自投罗网。"
"我一个老太婆了,有什么好怕的,我普通着呢!看着我弱不经风的样子,谁还下不得手。"
“这年头还管你弱不经风,进来了就没有任何同情可言的,这不是吓你。”
"我想,我是维护秩序的治保主任,好象这条线的人没怎么出事,这个我是了解的。要是我真是居委会主任就会担心些,我会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还真怕批斗哦!"
黑皮摇摇头小声说道:"九酒大姐,我说不过你,但我已告诉你这些厉害性了。我真的在这有着临时的工作,是红色时期的工作,你肯定知道现在的形势,我不想干坏事,我做事从来光明磊落。不会逼人上绝路是我的原则,里面的人我一个都没下过手,这是真的。虽然我打人狠,但打那些可怜的好人,我手软。我是得出来混口饭吃,但这些青春期的孩子可真不一样,到底是初出茅炉不分清红皂白,好多都是一股热血的义气用事。"
黑皮真的说得认真,很想劝九酒马上离开,这时里面传出阵阵叫声,九酒道:“就这么来真的吗?”
黑皮侧身往里看了一下,说道:"那不来真的,还逢场作戏吗?"
“真有些可怜!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这样恐惧了。”
"恐惧?的确现在如此,里面的人都比我强,可现在还不如我这混混,这样拿出来狠批狠斗,红卫兵有的是招,砖头用细铁丝绑牢,挂在身上,一个上午都不动一下,受不住的早死了,撑过来的也半死了。我管不得这么多,又不能喊停,停了这个,说不定下一招还更狠些,不瞒你说,我有时都想看,眼不见为情,哎!狠着呢!"
“既然,你都看不惯,还要做。”九酒不满地说着。
"我是我那老大派来的,从没想到是来对付这些手无鸡肋之力也没锻炼过身体的这些知识分子,要是对付那些地痞流氓我还会显下身手,这个我不动手,留着点良心。"
听到他这些有些侧隐之心的话语,他不知黑皮是见了她才这么说呢?还是发自内心的呢?
此番言语过后,让九酒更相信是后者了,于是九酒也不再深思,她大胆指着那戴眼镜的彭医生,对黑皮说道:"那我能请你帮帮他吗?他是医生,为人民治病的医生,他哪有心思想动乱,有办法放他出来吗?"
黑皮不加思索地说道:"恐怕我没有这个权力,这些人已经备案了,除非死了就能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他会死吗?”
"不是,我是说,我不能放行。但我能有权力带他出来上厕所,或单独提审一下。"
“他就象我儿子一样的亲,该怎么办啊!”
"那好,你们送点东西给他吃,我可以帮忙。不然这个人会饿死的,他死不承认他犯罪了,红卫兵怎么抽他都硬撑着,从进来到现在滴水粒米未进,不知能撑多久,天气又热,也是难为了。其实,只要他转个弯,我们把他送进农场劳动,也不受红卫兵折磨的罪啊!"
听了黑皮的话,九酒连忙说道:"那好,这个情我就领下了,先谢谢你!"
“千万小心点,别声张。你看什么时候来?”
"那好,下午六点让我女儿三杉进这来送点饭菜,她在这儿工作进出是有理由的,也方便些。"
"好,我答应你,我会在这儿,叫她送到大礼堂的讲台后面来。"
九酒握着黑皮的手说道:"黑皮,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啊!以后有机会我再谢你了,那我这就先走了。"
"好了,不要这么说了,我晓得你是热心肠帮忙要帮到底的,我这黑皮难道没听说过你出手帮人的事,你们快走吧!救得了他还是要救的。"
原来黑皮对这位白发苍苍的九酒是无所不知的,母女俩这才匆匆离开少年之家回到了木屋,九酒稍稍舒缓了些紧张,一则是知道彭医生的下落,二来是欣慰黑皮不是流氓,而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