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皆乃平常事,万事如烟似浮云,
铁马干戈忆往事,近在眼前遇恩情。
真是做得绝,三杉的人生初战,令她打了个寒颤。谁如此的狠心对情如姐妹的同学下杆子,脆弱一点的,恐怕人不是疯就是灭了。
幸好,她没往牛角尖里钻,哭得个歇斯底里的就让人伤心,这母女三人的生活真是被搅得乱了套,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这种意想不到谁也想都没想过就真实地发生在这苦命的一家子中。三杉错乱中想起了父亲,这孤儿寡母的悲情,已入黄土的父亲是否九泉之下也在感叹。要是父亲在世谁敢欺负,木匠不拿着刨子跟这没良心的干上才怪。
现在剩下这种感觉象被凶狠的刽子手拿起奢刀高高地举到头顶,却又落在半空让人煎熬着,不如一刀子了结来得痛快。三杉也的确在生死边缘挣扎。
只是她还是顶住了,在屠刀下誓死如归,还拼命地看着前方,光芒并没消失在她青春跃动的眼眸里。伤筋动骨过后的三杉知道除了伤心,第一师范已不属于她。只叹自己命苦,却没办法抗手!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光阴将会是最好的见证,这条路改变了三杉的命运,做老师成为泡影,以后做什么呢?此刻,她就象一只无头苍蝇缩在墙角里苦涩不堪。
开学的那一天1962年9月1日,她刻骨铭心静静地闷在木楼上,没有丝毫的力气麻木得象刀割般一阵阵的滴血,从此学堂对于她已是可望而又不可及了。没有想法重新来过,不仅家里条件有限,更重要的是对笼罩在自己头上黑暗的失望。
从这一天起她彻底地失去了求学的机会走入了待业青年的队伍,十五岁的孩子就这样被残酷贱踏了,她将何去何从。一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眼神空洞地睡在床上,以前虽然觉得读书很累起早贪黑严寒酷暑饥寒交迫的奔波,但背着书包上学还是有着生活的目标,与如今空空如也相比是充实的。
一片迷茫,在她心里对"前程"这两个字的概念是模糊的,她不知道改变了当老师的生活轨迹,是不是命中注定?她内心的渴望是无力回天,不想说话,不想起床,不想吃饭,她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一整天,就那么傻傻地躺在床上,下楼的时候天已黑了,灶屋的火炉上放着饭菜,环顾四周家里没有人,显得极度安静得有些怕。
九酒已出门工作,她只是为逃避着努力去忘掉这事儿,拼了命地在街道上奔忙心里才会好过些。
她不敢面对那双厚眼镜片下可怜的眼神,伤感之情会更加剧烈。与其苍白的劝慰来火上浇油的加重疼痛,不如死水微澜的静待,这已是没有法子的事儿了,只有想开点才行。
下楼找吃的三杉点燃灶屋的灯,她饿了,揭开火炉上还热着的饭菜有了食欲,一点东西下肚精神也显得振作了,知道饿就是好事。
半个时辰过去,九酒踏进了屋门终于见到了没有笑容的三杉,她强装着笑容对她道:"我知道三杉最乖了,好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和妈妈出去走走,我们去接姐姐下班好吗?"三杉跟着妈妈走出木屋,牵着她的小手漫步在麻石马路上。
母女俩默不作声地朝着饮食店走去,九酒开口道:“三杉,家里从明天开始会比以前热闹,居委会办公室会搬到咱家堂屋,或许你一个人呆家时就不会寂寞,你看成吗?”
毫不知情的三杉一下子愣在那儿,好一会才道:“那样也好,或许真能填补我心中的空虚。”
见女儿这么爽快地答应着,九酒放下了心,她想也许这个时候入场还真能给家里冲散点不快的阴影,道:“只要你没意见,就这样决定,谢谢三杉对妈妈工作的支持。”
第二天,家里噼里叭啦搬来了两张办公书桌,几个年青人热火朝天地忙呼着,堂屋里本来空荡荡的只放着一张饭桌,一下子摆设起来是浓罩着象一间办公室了。
地面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几张长椅靠墙摆着,九酒渡来渡去地整理着,虽说简单,可办公的气氛已经具备了。
新鲜感涌上心头让她忘却了被人欺负的事情,烦恼在劳动中解脱。只是她没想到从此以后居委会在这里一呆就是二十年,这里即是九酒起居生活的小家,也更是她日夜操劳的办公场所。
她的心血在这方寸之间一笔一笔的记录着,人流混杂打破了往日的平静,三杉正好在这没书读的日子也就陪伴在此混迹着。
乔迁的喜悦对于办事处来说也有,毕竟久久占据了周老师的房子也不是个办法,人家的难处不是摆在那儿吗?也不能视而不见啊!如今九酒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对办事处来说还是赞赏的。
当天办公室就安排了一个会议,家里来了很多年青人紧挨着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笔记本,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端坐在桌边发言,会议浓烈的气氛让人不敢多说一句话。
没有一个人打嗑睡,除了自我发言,自我批评,就没有任何杂念在这时年青人的心里,他们觉得汇聚在这里学习是提升自己觉悟和跟上形势的最好途径。
当学习结束后,青年陆续走了,此时的这位领导却跟着九酒进了里间屋子,他不是别人,正是办事处刘主任。
在白天这屋子有些暗,在沉寂的夜色里点灯照得屋内陈设是一清二楚,这是刘主任第一次踏进,眼前一张旧式挂着蚊帐的床,一个红色精致的雕花衣柜和一张红色实木条桌,这就是九酒紧挨堂屋的睡房,曾搬放在堂屋的饭桌也已从外间搬进了这里,本来宽敞的地方就略有点挤了。
突然刘主任盯着墙上的一张照片问道:"九酒,这个瘦高个是谁?"
"那是我的老头子,那是他年青时候的照片,幸亏那时我拖着他照了几张相片,要不然这种青涩就只会在记忆中有了,哪还有如今似见其人般的留恋,这一张是我年青时带着三个小孩的照片,头发那是乌黑发亮,还穿了青色旗袍。"她略带回忆地向主任介绍着。
此刻听者却似乎陷入了一片沉思中,九酒其余的话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又更进一步地端祥着眼前的照片。
这时,九酒有些纳闷地想着,莫非刘主任认识木匠,道:“主任,刚才开会也挺辛苦的,我再泡杯茶给您。”
主任的兴趣更觉浓烈地道:"不急,我倒很想知道你老头子叫什么名字。"
九酒诧异地回答道:"杨安辉。"
"哦,他是不是力气很大。"
"是的,但你怎么知道这个呢?"
“我猜的,看他这么高个”
"因为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学木匠,那师傅什么体力活都要他干,有时候,一个人还要到山里砍下一根根大树,再从山上背下来为大富人家做木工家俱之类,这种活真没少干。"
“哦,怪不得,那日遇见他才知这是个力气了得之人。”
“你们难道认识。”九酒进一步追问着
沉思了片刻,刘主任说话了,道:"是的,如果我没有认错人,在我的记忆深处,你老头子应该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恐怕也没有今天的我。"
“主任,当真是他救了你吗?”
“永远不会忘记,是他,正是马日事变骇人闻的那一夜多亏这位仁兄出手相救!”
这句话一出口,扎实吓了九酒一大跳,真奇怪他们之间到底会有何渊源,为何自己却从不知情,刘主任如此的深陷回忆之中必定是九不离十的事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