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莫两兄弟扶着母亲走出堂外。见着被无数绿芒裹绕的严回生,那锋利的锐气便是她也能隐隐感受得到。
莫青甄看着场中情景,候莫夫人宁愿击杀一名学宫弟子也不愿意接受条件,心中更显绝望。自己对这儒者利用更多,但他却为守得一诺不惜以命相博。感动之余,她艰难道:“夫人,请放了他。家符。。。我交还与你便是!”
候莫夫人也不愿得罪了儒家,眼见目的达成,微笑着点点头道:“绿屏,放开严儒。”
“夫人,无须绿屏了!”
接话的正是脱困而出的红拂,模样虽略显狼狈,但周身并未见伤痕。她瞧着严回生道:“儒家师兄好手段,师妹已经制不住他了。”
众人随着她眼望去。果然,那无数绿芒颜色渐淡。绿芒中一只手掌伸出,一握一松间。朵朵绿芒顿时化为虚无。在空中的绿屏脸色涨红,显然还在苦苦支撑。随着严回生半个身子的踏出,她右臂一垂,剑尖无力指向地面,整个人从空中掉落下来。
红拂闪身接住绿屏,看着他的眼神意味难明。“谢儒家师兄对我姐妹留情。能化得了剑笼,想必师兄已踏入‘分’境。大才!可贺。”
严回生摸了摸脸上数道血痕,又看看破烂的儒服。苦笑道:“却还没完全窥得奥义。”他望向脸色铁青的候莫夫人道:“夫人!现在,可否让我带着莫姑娘三人离开?”
他虽是询问,更像是反问。道家两名弟子接连败在他手下,试问府中还有何人拦得下他?
候莫唐易指着狼藉的院中冷哼道:“严儒在我将军府大闹一番就想这样离开。当我候莫府是什么地方了!”
严回生眼神都不瞟他一眼,仍是望着中间的候莫夫人。
“幼子虽然言语无礼,但话却是没错。”她冷冷道:“严儒本事再大,但想在我柱国府随意乱来。莫说你,便是祭酒大人也无胆冒犯。”
她低声重哼一声,就有两道人影出现在墙头。“留下他们!只要不死,手段尽可使得。”说完,转身朝大堂走去。
候莫唐信呆在原地,为难的左右环视。有心出口替那可怜的母子说上几句,又恐母亲不悦。犹豫间听得母亲斥声,“唐信,还不进来。他们交手,你还能保得住自己么。”
终是母亲的威压占了上风,他看着那边的三人,低声愧疚道:“青甄,对不起了。”迟疑着,随母亲进屋。
他的态度对莫青甄没有丝毫影响。这些****早已看清了候莫唐信的软弱,本就对他没有了指望。她平静的对着严回生道:“连累严师,青甄难安。眼下事无挽回,严师尽可抽身离去,对我母子大恩,青甄永生感激!”
严回生笑笑,“姑娘之恩,回生断不敢忘。若是此时离去,也无脸再称自己是学宫弟子了。”
那墙头有一人听得他话出声道:“言必称学宫,忘乎儒门也。稷下学宫当真教育得好!”
他话语嘲讽,指责严回生只称学宫弟子,不言出身儒门。却是把学宫凌于儒门之上!
严回生听他暗讽师门,怒气渐起。脸上却是神色不变,眯着眼瞧着那人。见他年岁约不惑,一身淡黄儒服。心中已知他身份,淡淡道:“君子谦恭,不必似某些外门弟子那般随时将儒家弟子的名号挂在嘴边。师兄没进过圣学之地,有些学问却是不懂的。”
世间儒门弟子无以计数,自然不可能全出自稷下学宫。常有数十年不得进学宫的儒者在外,这些儒者便被学宫称为外门。这外门与内门时时多有恩怨,外门嫉妒于内门弟子能在儒家圣地求学。同样内门也多有瞧不起外门弟子,认为他们终究赶不上自己出身。
严回生瞧这儒者年岁不小,言语偏激,多半便是那苦求多年进不得学宫的弟子之一,当下毫不留情的出言反讽。
那黄儒倒也坦然,嗟叹道:“苦读圣贤书三十有余,始终入不得稷下之门。屡次道我天赋差矣,非是后天可补。似我等外门弟子的酸楚,你这些所谓的骄子又懂得什么,汝等谦恭的,正是吾等看重的!”
墙对面那稍矮之人不悦道:“你与他说这么多干什么。今日难得遇见学宫弟子,我便是要讨教讨教。哼,半只脚跨进‘分’境也能猖狂么?谢师弟,你与道家的两位小姑娘一旁看着。容我一人足矣!”
说完,也不容另三人搭话,从腰中掏出一只玉箫。对着严回生道:“那内门出来的师弟,且让你身旁那几人挪开。你我交手,伤及无辜也是不好的!”
这人对严回生态度虽不好,但也能恪守修行道德。严回生不禁对他好感大增,对着二人执礼后,眼光停留在红佛身上。
红佛如何不知他眼神讥笑刚刚自己出手,微寒着俏脸道:“不得夫人命,进不得大堂。如师兄放心,可让他们过来。有我姐妹在,你们交手伤不了他们!”
严回生轻笑,“不劳师妹们费心,你们不要靠近便好。”不见他身动,莫青甄母子连同阿福身子轻飘飘的悬上空中,离地直有三丈有余。身侧肉眼可见清风环绕,如同纱罩一般将他们包在里面。
众人被他修为惊不能出言,就是阿福怀中的候莫宋安也不见了惊恐。眼中满是好奇,伸出小手想要触碰。
黄儒者叹气道:“内家法门果真玄妙,就算我二人修为略高。但论及对天地元气的精妙掌控,始终却是差了你等一头。”言语中,满是遗憾。
矮小儒者见他安置妥当,缕缕箫音即起。
严回生身后两颗大树仿佛活过来般,几根粗壮的树枝朝着背后袭来。同时脚下青砖片片翻裂,微微拱起,如同有数条巨蟒从地底蜿蜒而来。
上下夹击!严回生不慌不忙的后退一步。头顶恰好错开树枝一尺,右脚脚跟带着褐色光芒重重踏下。
青砖碎裂,但没有一块碎砖能嵌入土地,坚硬的如同顽石。那蜿蜒的拱土戛然而止,在离他脚下不到三尺处越拱越高。噗的一声,有物破土而出,却是那两棵大树的树根。此时宛如数条巨蟒抬头,无数根须激射而来。刚刚错开的粗壮树枝也掉头而来。
上下左右再度被封死,严回生怎么看都避不过去,只能硬碰硬的与其想抗。矮小儒者嘴角微微一撇,等得就是你硬抗。
下一刻,他却笑不出来了。
似乎凭空多出了十几个严回生,有的在地面,有的在半空,更有的飘至树干。每个严回生都是手指并刀刷刷砍向周围树根树干。嗤嗤声不绝于耳,无论是脚底的树根,还是半空的树干,亦或是大树本身,都被他斩成断木残屑。
绿屏瞠目瞧着这场属于更高境界的战斗,咂舌问向旁边的师姐。“严师兄好快,刚刚若是使出这身法,我们。。。岂能抵挡!”
不错,那多出来的严回生不过是他的道道残影。快!快到他已劈出数十刀,将四周威胁尽数斩除时。在旁人眼里,他还像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无数木屑尚在空中还未散落,如漫天烟雨。此场景下,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流动,高冠儒者静静站立,不真实的仿佛一幅画在那里。
左袍轻拂,有风涌起,裹夹着无数木屑向墙头的矮儒者而去。
断木残屑在风中有违常理的居然丝毫不见晃动旋转。那般速度而来,撞在人身上,不知道要钻出多少个窟窿。
箫声再起!
矮儒者神情严肃,箫声尖锐了几分。呼啸的风势一顿,从离他最近的风眼开始逐一散去。断木失了风的控制还未下落,就在空中再次粘合在一起。随着风势越退越后,直至完全散去。无数的断木变成根宽约一人合抱的粗木,反而又向着严回生飞来。
黄儒抚掌而笑:“阮师弟可不是那两小姑娘。刚刚你对付她们的手段反用在你身上,可还好受?”
严回生哪有心情与他斗嘴,脸色微沉。这老儒不凡,明显已至‘分’境多年。单论修为,就凭他化解自己风裹之术已比自己这半只脚还在玄通的高了不少。
脑中急转,身形并未慢下。几个晃动避开粗木,猛地提高速度朝他所在奔去,想要近身一搏。
身子刚起,忽觉空中元气急剧波动,凭空一口樊笼劈头罩下。严回生疾退,刚一落地那粗木如影随形而至。再起,又见樊笼现。如此几番,无论他想要从哪个方向突击。只要靠近矮儒周围一丈,必有樊笼等候。
矮儒冷笑,想要近身?看你动作快还是我意念快。刚刚斩碎的那些木屑尽为我所用,要么被我樊笼所困,要么被力尽被擒。自己选吧。
严回生心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蓄力怒劈粗木几次,不见一丝损伤。两颗大树被矮儒用意念塑成这么一根,内里不知紧凑了多少。其坚硬程度远不是刚才所比。
又一次避开横扫,严回生眼见情形不利,咬牙从袍内拿出仅剩一山完好的五岳山河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