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亦德睁开眼,看着眼前六人缓缓道:“多年的躲避,还是被你等找到了。”
六人中被称大师兄那老头向前一步。面对着亦德,王子恒觉得他神态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拘束,斟酌了一阵方才恭敬道:“晚辈受师门所托,冒犯。。。冒犯大师所在也是无奈。还请大师交出那样东西,免得牵及无辜之辈。”
“牵及无辜?”亦德声音略略提高几分,“你们做的可不少,山下几个村庄的百姓,山上的道观,还不够多吗?”
老头被亦德质问,脸色一阵变化,垂首低低道:“那道观之事是以防消息走漏。人,我们却是一个未杀。”他顿了顿,仿佛在为自己找借口:“这金刚伏魔壁便是我等亲自而来也未必破的了,村里的平民。。。实属无奈之举。此事办妥后,我师兄弟六人自当面壁十年以赎此间罪恶。”
亦德闻言点点头道:“这些年我听的不少你们座下后辈犯得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时时痛心疾首,好好的一个墨门,怎会变得如此?还好你们这辈人未失去当年的本心。如此也稍有心安!”
从六人进殿后,王子恒一直未曾开口。他虽傲但也不是傻瓜,得了亦德的叮嘱后,便站在一旁冷眼相望。此刻却只觉眼前情景实在诡异,这打上门的六人非是一般的强盗作态,面对欲抢夺的对方也是低声下气。全不似在外时那等咄咄逼人的姿态。而亦德更加奇怪,对这一群邪众,言语间的语气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指责。
此他听到“山下村民”几字时,忍不住怒恨出声:“好一个面壁十年!不如我将你等杀之,面壁二十年如何?”
刚刚还面有愧色的六人听到他发问,脸色顿时一变。那高个子便面有不虞道:“哼,儒家!做事可比我等下流得多了。”
王子恒顿时大怒:“尔等邪众胆敢辱我师门!”
“便是那所谓的儒家十哲当面,我也照样辱之。”高个男子不屑道,“你这连小辈也算不上的幼儿,懂个什么。”
儒家十哲,圣人亲传弟子。在天下无数儒家弟子心中犹如卡奇斯山颠那般的存在,儒家一门便是在他们手中发扬光大,垄断整个汉国学说。十人中除一人常年守在边境外,其余众人近两百年都未曾现身过,已是近乎于传说中的人物。
“噔噔”声起,那戒尺因主人的愤怒都微微颤抖,“敢辱亚圣!今日拼死也要将你斩落。”
“住手!”
“滚开!”
亦德与那老者同时出声,话音刚落。便见王子恒如同一块破布般倒飞至亦德身边,身体左处被自己的戒尺破胸贯穿,淡淡火焰还残留在伤口之处。
王子恒不敢相信的望着那出手之人,正是刚刚在寺外还与自己斗得不相上下的那人。他口吐鲜血,脸色灰白。“如此实力,受教了!”他一路与六人交手过来,只觉这些人修为虽比自己高,但也并未强得了几分。如拼死一搏,胜机却也不少。想不到此刻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手中戒尺尚未出手便已败了。这些人,刚刚为何又要放自己进寺?
亦德左手并指,如风般唰唰连点王子恒伤处六处。便见那戒尺如受挤压缓缓自行退出伤口,鲜血立即停止。待戒尺落地时,手掌又在他胸口上下轻抚一阵。王子恒只觉胸口被震伤的经脉轻缓许多,闷气也消散不少。
出手那人也不上前,低低自语道:“琉璃指,药师掌。多少年了未曾见过了!”眼光触及自己右手腕处,眼中一片缅怀。
亦德医治一番后对着王子恒摇头道:“儒墨不相立。刚才不让你出话便是怕你激怒的他们,想不到你还是忍不住啊!唉!评价而已,何苦来哉。”
“辱及先辈,岂。。。岂可不理!”
“就算他们此时境界大跌,你却还是差得太远!”亦德为他解释道,“那伏魔壁已破,他们再无需压制实力了。”
老者再次出声道:“还请大师交出东西,我们这便退下山去。”
“哦。如若我交给你们,那些道士与这位儒者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亦德微笑着问道。
一阵沉默。
“倒也是了,如此重大的事。哪留得下活口。”亦德自言自语道,“那我为何又要交给你等?”
他这番话似疑问更似反问,六人只能继续沉默,无言以对。
便在这刻,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语气虽然苍老,但气息沉稳。“师弟,你修佛多年。本性却是未改,何须挤兑小辈们出不得手。”
那六人闻得声音,同时恭敬叫声“师傅”,便向两旁分开。一绿袍人缓步进来,身材不高,全身都被宽大的袍子掩住,手脚皆隐于其间,面具遮住整个脸庞,让人瞧不出年纪。
他整张面具对着亦德,良久才出声,像感慨,又像无奈:“也不知我有办法没有?”
亦德听到这男子出声后,一张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有了变化。激动,感叹,愤怒皆于言表。最后转而疑惑,“孟师兄,可。。。是你?”
男子不答亦德问话,只是看向他身旁。
王子恒只觉手脚亦不属于自己,放佛被丝丝无形的线控制,竟是不由自主的朝着那几人爬去。亦德叹了声,手掌朝着王子恒身前抓去。
弦断声起,王子恒感到那牵引力顿松。只见亦德手掌至手肘处清晰五道伤痕,汩汩鲜血直冒。
他毫不在意的收回手,脸上却起了笑意:“师兄终是不愿伤我,却也多了些保障。”而王子恒被男子控制得如同狗一般爬行,一时激愤难当,又是一口气鲜血喷出昏厥过去。
面具男子淡淡回道:“儒家弟子不尊长辈,该教!”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山下还有百来名平民。”
这番话一出口,寺殿正中的佛字黄帘便无风自动,犹如一片黄云欲压顶而来,一直安坐于地的亦德慢慢站起身来。那枯干的身材气势上竟然瞬间压倒了面前七人。“违祖言,罪当几何?”
男子丝毫不受亦德变化的影响,机械的摇摇头道:“我不敢,六子也不敢!”
“那便好!”亦德缓缓道。“山下村民乃是下等弟子所为,还轮不到我教训一二。不过,就凭那几人,倒是有该收他们的人出手。”
“那倒是!”男子难得附和了亦德一句,重复着他刚才的话语,“我与六子不敢,倒也有该出手的人出手。”
话音一落,殿后便有惨叫声起。
严回生与师兄分开下山时,便觉着十分不对劲。他已半只脚跨入“分”境,天地大道领悟得更加透彻。只感整个山间隐隐一股压抑之意,山势如同巨人般俯视着自己一举一动。
暗暗调动气息,感受着山中元气波动。他本就修行风术,对此运用早已炉火纯青。一番探索后,虽然全无发现,但是那压抑之意始终存在。
越是往下走,那压抑愈发的严重。严回生只觉整个山中一花,一草,一木都似有了生命般冷冷注视着自己。好几次体内气息都控制不住,被引导得险些出手发泄一番。
他干脆停下来。对着四下致礼道:“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若愿调教晚辈,儒家弟子严回生恭候便是!”他一番话虽暗含鄙夷,却也不恭不谦,不失礼数。
无人搭话,空气中只有他自己声音回荡。严回生却能感觉到那股压抑渐渐的退去。走了几步,再无感觉。仿佛刚才不过是他自己的错觉。
严回生担忧师兄,如果刚才真是有人针对自己。那修为究竟何等恐怖!未见面,未闻声,气息便被引得喷薄而发。如是敌人,那师兄又在山上怎样了?
心中虽有所想,脚步却是更快了。打定主意下山交代后定要再折回来,留着师兄一人始终放心不下。
一路风尘仆仆的下了山,身上后背早已湿透,顾不上整理仪容,严回生赶到庄院。见着郑家众人依旧完好无损的呆在阵法内,心中长舒口气。
郑家众人见着严回生回来,脸上都不是掩不住的喜色。战战兢兢一阵,终于等到儒师回来了。
严回生收了阵法,那郑爷几步上前询问道:“儒师可是料理干净了?”眼神向后望了阵,“王师呢?”脸色已起了变化。
见众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严回生言不由衷道:“师兄在后处理。眼下你们立即收拾启程,我送大家出村!”
郑爷喜色上脸,但转瞬又疑惑道:“送!儒师不跟我们一起了?”
严回生寻思还有要事托付他,还是瞒他不得。带着他远离了人群,“待前去之路危险尽除,我还要再返山中。你等尽可放心上路。进得京师若是我与师兄都还未赶上你们!”他说到这,盯着郑爷,郑重道:“你立刻赶往青龙大街,那是我朝国子监之处。持我学牌寻到祭酒,告知他终南山有变,速速赶来!此事重大,定要从快!”
郑爷呆呆接过他递来的木牌,一时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