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郝正君便在客栈静养身体,姚政对他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郝正君见姚政天天外出,像是有事很忙一般,有时候回来的很早,有时候到半夜才回来。一日姚政从外面回来,是满脸怒气,一言不发。良久,忽地拍案高呼:“昏君庸臣,竟然不识贤能之人,可恶!可悲!”说出“可悲”二字则黯然心伤。郝正君见状,一言不发,斟了杯茶递给他。郝正君在此将养了十来天,伤势已是大好。姚政是双眼圆睁,尽露怒火,他接过茶水,刚到嘴边,忽地就做掷杯之势,转念一想,此茶乃是好兄弟所斟,遂狠狠的把茶水放下,甩门而去。郝正君与他虽然只相处短短几日,也知悉他的几分脾气,只要发泄出来,过会就没事啦。
当姚政再此来到客栈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他走到房内,见摆着一桌丰盛的饭菜,郝正君道:“兄长,我在此处已逗留多日,身上的伤也基本痊愈,师傅他老人家这么久没我的消息想来定是着急,所以明天我就要与兄长告别。”又道:“能与兄长相识是我平生最大快事,只恨相见之晚,欢聚不多,不能与兄长倾心常谈。”说毕,嗟叹不已。姚政听言说道:“贤弟何须这般长吁短叹,朋友相交贵乎交心,岂可论时间短长。你我投缘,虽仅有几日欢聚,但已足以,况且若是有缘,何愁不能再见。聚散本就是自然之理,何故做着女人形状?”郝正君道:“兄长见得是。来!我们今晚就一醉方休。”饮毕,郝正君续道:“兄长既然有如此开阔之心,何不与小弟同修大道,共享永世逍遥,何必为那蝇头虚名而劳体费神呢?”姚政道:“人各有志,岂可强求。贤弟是修道之人,高雅之士,自然视这俗物如同枯枝烂叶。为兄我就是俗人一个,唯念仕路,冀将来能名赫族荣,长留政史。”郝正君还欲再言,姚政挥手道:“人生百年,只为心过,今晚我们只为醉酒,旁愁别绪暂搁置一旁。”说毕,二人觥筹交错,杯盘连连,直至三更始酡颜就寝。
翌日,日上中天,二人才朦胧睡醒,整衣出店,握手言别。郝正君道:“与兄长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小弟有一事相求,还望兄长应允。”姚政道:“但说无妨。”郝正君道:“小弟斗胆向兄长祈要几滴鲜血。”姚政听后哈哈大笑道:“为兄整颗心都已付与贤弟,又怎会再吝啬这一红水。”当下郝正君从腰间取出一支圆形细长的竹筒,右手食指与中指并紧齐按在姚政左臂的‘内关穴’上,姚政顿感一股热气从体内涌出,直达‘内关穴’,霎时间郝正君的食指与中指殷红如血。他急速把两指放入竹筒内,只见一股鲜红的血从两指直流入筒内。姚政见此异术惊赞道:“贤弟竟有如此神功,实让为兄佩服。”郝正君道:“雕虫小技。”既而拱手道:“多谢兄长赠血,我们定会有再见之日。”姚政道:“但愿如此。”说毕,二人挥泪而别,郝正君顿时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之中。
花开花落,光阴如梭,转眼已过二十多个春秋。这期间他们时常书信来往,终无觌面之机。今日久别重逢,自然是欢喜非常。二人携手来到厅内,坐毕,茶讫,共话契阔之情。郝正君见当年风华正茂的姚政已是两鬓斑白,不觉感叹时光易失,青春难再,感叹道:“倏然二十余载,你我都已是半百之人,不再是青春年少啦。”姚政道:“人活一世,有少必有老。贤弟乃是修道之人,怎么参不透这自然之理。”郝正君惭颜一笑道:“自从与兄长别后,不久就隐居在此,我通过‘灵犀显影术’得知兄长的踪迹就忙修书告之,多次请兄长来此小居,可总难如愿。今个兄长来到万不要嫌烦,可要多住几天,以解我的相思之苦。”姚政环顾四周,见室内摆设布置皆是华美精致,金黄耀眼,笑道:“住在这样的锦堂华舍之中,我怎会嫌烦呢。”说毕,脸又略带愠色,喃喃道:“既然世不怜我,我又何必再去恋世。”郝正君知道他的这位兄长一生以仕途为念,今主动来此又出这愤世之言,便知他对外面的世界已经绝望,想要劝慰一番,又怕再动及他的伤心之处。便开口道:“兄长一路奔波,请先休息一下,今晚小弟在后院为你设宴洗尘。”说毕,起身带姚政去里堂休息。这时忽听得门外人声啧啧,嚷乱不休,似乎在争吵什么。郝正君叫林伯出去看看,不移时,林伯回来道:“门外来了一位道人,怎么赶他都不走,还出口伤人。”郝正君道:“想来是个挂单的野道士,你就随便给他几个钱,打发了他就是。”林伯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不要钱,只是嚷着不走,说什么‘同样是客人,为什么一个是好酒好菜,一个却是寒酸的给几文钱就要完事。还说什么‘这样处事不公,等出了什么事后悔就晚啦’。疯言疯语的乱说一通。”郝正君听了大不高兴起来,看看姚政,见他不以为然,便道:“真是个疯道士,胡言乱语,赶快叫人把他赶走。”不移时,就听得门外有驱赶打骂之声,过会又听见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怪异的笑声,这笑声愈来愈远,渐渐的便闻它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