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湘猛然觉着头上一凉,一下子就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往四周一看,只见自己身处一个黑黑的小房间内,身子右边有一个小窗户里往里透着亮光,再一看,前面站着两人,这不看不要紧,韩湘一看之下睡意全无,只见眼前一人穿着一身极不合体的军装,右眼上包着厚厚绷带,形貌猥琐,像野兽一样地瞪着自己,正是地龙帮帮主杜安士。
杜安士旁边站着一獐头鼠目的胖子,手里拿着一把沾血的尖刀对着自己,却是张甲。韩湘大惊失色,动动身子,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个柱子模样的东西上,再往旁边一看,同样是一根铁柱上绑着一个穿着燕京大学校服的姑娘,肌肤雪白,长发飘飘,身子下面却是一大滩血,那姑娘低着头,胸口上依旧还在不断汩汩往外冒血。
韩湘一下子吓的魂都没有了,喊道:“海藻!海藻!”海藻没有答应,却是杜安士恶狠狠道:“你不用叫她,现在我就让你去地府陪她!张师傅,动手!”张甲答应一声,往前跨了一大步,韩湘使劲挣扎,却哪里动的了分毫?只急的身上发颤,头上冷汗直冒,张甲喝道:“你如果做了我的弟子,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去死吧!”说罢右手一送,顿时鲜血四溅,韩湘只感到身子一凉,眼前一花。忽的惊醒过来,只见眼前是一间宽阔明亮的房间,阳光正照在自己身上,好端端的,哪里有什么杜安士跟张甲?原来方才是南柯一梦罢了。
只听一悦耳的女子声音道:“你醒了?来,吃点东西吧!”接着韩湘就闻到一阵粥香,腹中跟着就咕噜咕噜作响。韩湘一看,只见一身着二十五六的,秀气的女子身着旗袍,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那女子耳朵上带着两支银耳坠,非常好看。这人韩湘倒是认识,是自己老师唐一维的小女儿,小名唤作唐栗,此时刚出嫁不久。韩湘四处看看,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不远处是一张桌子,围着四张凳子,桌上摆了几个青瓷茶碗,再远处是一个书橱,挤满了书籍,屋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这里正是自己的老师唐一维在燕京大学里的房子,自己以前跟海藻他们,新年的时候曾经来这里拜访。
韩湘一动,身上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疼痛,可是也好多了,道:“栗姐,我怎么到了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唐栗放下碗,道:“韩湘,你胆子可真不小!地龙帮你也敢惹?你的小命还要不要了!幸亏晁冲机灵,见劝不动你,赶紧回学校告诉了我爹爹,我爹爹倒也惹不起地龙帮,只好带着晁冲,赵继先他们在地龙帮王府附近转悠,看能不能乘机救你。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地龙帮王府里一条火龙窜了出来!哎呀,你可没见,那是真吓人啊!我爹爹他们怕你跟海藻出事,急的跟什么似的。幸好过不了多长时间,就看到一个长发的小伙子扛着你跳了出来。那小伙子走后,你又要爬进王府,我爹爹他们赶紧去拦你,到了跟前却发现你已经晕了过去,就把你抱了回来。哎呀,韩湘,你不知道,那时候你就是一个血人了!我还真怕你一命呜呼!来,先喝了这碗粥吧!”
韩湘明白了来龙去脉,接过粥来一口一口喝着,道:“那海藻呢?”唐栗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爹爹他们去打听消息了,一会就回来。”不多时,门外一声响动,唐一维领着晁冲跟赵继先回来,见到韩湘醒了,笑道:“方师傅这医术果然高明!”韩湘急忙问海藻的事,唐一维道:“海藻倒是没事了,听天桥卖水果的老张说,海藻竟然是咱们北京城第一美人小凤仙失散多年的妹妹,嘿嘿,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总之听说海藻已经被小凤仙带走了,有蔡锷将军撑腰,杜安士也不敢惹小凤仙。据说小凤仙赔了杜安士一大笔银子,说是因为海藻把杜安士的眼睛给打瞎了,韩湘,这件事你知不知道?是真是假?”
韩湘听到蔡锷跟小凤仙已经救了海藻,心里舒了一口气,就把自己昨天晚上如何进入地龙帮王府,如何砍伤阮中枢跟杜安士,如何把杜安士的鸦片焚之一空,都原原本本告诉了众人,只把众人听的目瞪口呆,心惊胆战。晁冲道:“怪不得!韩湘你闯下大祸了!我说怎么回事,今天地龙帮全体弟子出动,在城里乱翻乱找,原来是在找你!”
赵继先跟着道:“是啊!街上现在乱成一团了,到处都是地龙帮的弟子,跟疯了一样,搅的城里一团浆糊,警察也不敢管。从今天早上一直搜到现在,而且越来越疯!看来不找到你誓不罢休了!”韩湘背脊里感到一阵冷飕飕的凉意,嘴上却道:“怕什么,大不了被他们抓住就是一死!”
唐一维道:“韩湘你不要担心,咱们现在在燕京大学里,有外国人的势力参与保护,杜安士胆子再大也不敢来学校里搜人。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等风头一过,赶紧出城,去哪都好,总之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众人都觉着这是个好主意,韩湘虽然就这么离开北京,非常不甘心,可是自己的确斗不过地龙帮这么多人,也只得认命。
好在韩湘不是本地人,没有家庭父母的牵挂,趁着他养伤的时候,唐栗给他准备下衣服,盘缠,再给他买了一双当下流行的“踢死牛”布鞋。万事俱备,只等着韩湘伤好,以及外面地龙帮搜寻松懈了。
唐栗初嫁人不久,也经常回夫家去忙活,这时候晁冲等人就来照顾韩湘,一来二去,韩湘有一天突然发现,晁冲已经很久没来看自己了,问身边的赵继先,赵继先推脱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韩湘心道:“班长家里是做官的,家里忙,所以不来看我了。”
又过了几天,韩湘猛然发现赵继先似乎这几天也没来看自己,心中大奇,问身边的汪梦之,汪梦之铁青着脸不答理自己。韩湘心道:“我又怎么惹你了?”又问了几句,汪梦之冷冷道:“你身体赶快好了,赶紧离开,免得我们受罪!”说完就走了,韩湘听了心里一凉:“原来他们都厌烦了照顾我,唉,都是同学,你以为我愿意麻烦你们吗?”
汪梦之又来照顾了韩湘一天,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来了。那之后是唐栗每天跑进跑出照顾自己,再之后竟然唐栗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韩湘心里又是惊恐,又是愤怒:“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情薄如纸,淡薄至斯!”还好有唐一维每天照顾自己,韩湘偷偷瞧他脸色,似乎也是一脸不乐意的样子。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韩湘伤势虽然没有完全复原,可是也能够慢慢活动了,韩湘心道:“我这就离开,免得你们看到我嫌麻烦!”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唐一维,唐一维道:“那太好了,这几天地龙帮放松了搜查,正好趁机会逃出城去!”韩湘看到自己要走,唐一维没有丝毫留恋,反而一脸喜色,心里彻底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