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棍被握在黑衣人手中,徐铭想起先前也是此人及时相救,自己才免遭罪受,此番见他轻易就将官兵制服,心中更是升起感激,连忙抱拳作揖道:“晚生徐铭,幸遇到前辈,仗义相助,适才免于血光之灾,徐铭在此拜谢了。”
黑衣人好似没有听进去,右手轻微抬起草笠,徐铭这才看清他的面貌。虽有些许皱纹,但是仍掩盖不住这张冷峻的面庞,尤其是那深邃忧郁的瞳孔,仿佛有股奇异的魅力,情不自禁便会被其吸引,难以自拔。
徐铭打量黑衣人的同时,后者也在冷冷打量着他。很快黑衣人便收回了视线,心中已有定论,这白衫少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书生,在他身上看不出武者该有的风范。“我很好奇,你并非颜家熟人,更谈不上有交情,为何舍身帮助颜家渡过难关?”
“我有帮助她们吗?”摸了摸满头黑发,徐铭自顾自的说:“或许,我只是看不惯那名将军视人如蝼蚁的眼神,更看不惯某人暗耍卑鄙手段而已。”
黑衣人略有些惊讶:“仅此而已?”
徐铭道:“是啊,我只是把我认为有理的事做了,何需理由。”
“有意思。”轻声嘀咕后,黑衣人饶有兴致地盯着他:“那人叫姜岩,乃是当今圣上亲信【神侯言筵】的得力副将,得罪他,就是得罪了京城最有权势的神侯府。”
徐铭道:“自秦皇一统天下,向来是以律法治江山,其次我徐铭从未做过有违王法的丑事,难不成他神侯府还能不顾官府之威而来追杀我?俗话说得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区区一介神侯’。”
闻言,黑衣人仰头笑了片刻,惊得林中百鸟飞,他愈发觉得这个少年真的比想象的还要天真、甚至固执,不过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书生,你说的固然很对,但是你忽略了一个地方。”他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蔚蓝天际:“活在江湖。”
“人在江湖闯荡,若是抱着你这种想法,此人要么就是拥有至强武艺的高手,要么就是和你一样——痴人说梦。不然,到时你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道。”看见徐铭陷入沉思,黑衣人轻咳了两声:“有失就有得,你既舍身帮助颜家逃过追捕,若有缘再见颜家,想必好处是少不了的。”
毕竟颜家之所以能用短短三十年时间,跻身成为江南三大富商之一,那句家族古训【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绝非嘴皮念叨而已。
黑衣人剑眉一挑,听到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嗥,犹如摄魂之音,叫人害怕。眼见树林里骚动渐起,黑衣人不禁蹙眉,随即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经意扬起一抹孤傲的弧度:“没想到,这片荒郊野林竟然还有野狼。”他瞧了眼乖巧躲在他身后的徐铭,不由打趣道:“书生,如果碰上盗匪,你那番律法貌似可没我这根棍子好用哟。乖乖躲在我的身后,等着吃肉吧。”
徐铭心里虽然并不赞同,可眼下确实如此,只好默不作声。果不其然,林子里走出一个穿着件紧身虎袍的莽汉,一串兽骨项链戴在又短又粗的脖颈上,左手拖着九尺长的青龙刀,任由其锋利的刀刃在碎石地面磨出‘哧啦,哧啦’的刺耳声音,右手则把玩着一颗足有甜橙大小的翡翠夜明珠,与他这身蛮夷装扮尽显得不符。
渐渐地,从林子里的四面八方走出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保守估计百余人的阵势,皆是这般兽衣配麻裤的打扮,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长刀、铁剑、铁叉等等,总之这帮山贼按照以往的传统,很顺利的就将徐铭和黑衣人进行包围。然而让他们感到好奇的是,除了那书生的表现还算正常之外,这黑衣人却是不疾不徐地竟打算举棍迎敌?
“奉神侯大人的命令,特在此地拦截颜家一行。”斜睨了黑衣人一眼,对于那根铁棍,莽汉觉得有些眼熟,可又一时半会儿记不起,只好无聊地挥手道:“报上姓名,看看是否对得上号。”
徐铭正欲行礼作揖,却被身前的黑衣人伸手挡住,他不由感到疑惑,只见黑衣人猛的将铁棍的底端砸到地面,强劲的力道使得地面灰石飞扬,莽汉的眼中顿时冷光一现。“如果我不说呢,你,和你这群不入流的小弟能拿我怎样?”
这般狂妄的话语,很快激起山匪们的不满,其中有个好似二当家的肥耳壮汉,提着两把凶光毕露的铁锤,走上前道:“你谁呀?知不知道这花鹿林的地头由谁做主吗!?哼,告诉你,就是咱老大马玳!天马帮的帮主!”
“帮主威武!”
“帮主威武!”
“帮主威武!”
......
随手示意兄弟们够了,马玳一把将青龙刀置于身侧,抬起右脚踩在岩石上面,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右手轻轻将夜明珠抛向空中耍玩,漫不经心地说:“就因你那根与众不同的铁棍,我敢断定阁下绝非颜家余党,先前多有冒犯,还望阁下恕罪。”他顿了顿,目光停留在了徐铭的身上,着重在那身华丽的云白衫,一看就是上等丝绸制成,绝非俗品。“阁下可以走,只是...这书生得留些值钱的东西,也算不枉咱这帮兄弟白跑一趟吧。”
明明是在商量,可徐铭丝毫没有感受到所谓的诚意,反倒被这一双双微微炙热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他其实很清楚,这所谓的【天马帮】就是山林的盗匪,只不过如今在帮神侯府做事,顺道也不忘本能的打劫一番。如果这次没有眼前的黑衣人,想必这群山匪压根就不会给他回旋的余地。没办法,柿子总要挑软的捏,而他很不幸已经被视作待宰的羔羊。
这就是没有绝艺压身的缘故吗?徐铭不禁感到苦涩。
“很不凑巧,这徐公子恰是我的朋友,若想要他的钱财,得先问我这个做大哥的答应不答应。”说话的同时,黑衣人猛的举棍向天,右手竖掌立于胸前,默念着一段晦涩难听的言语,也不见他有何招式,却闻空中响起阵阵龙吟。
众人抬头一看,竟隐隐有头虚幻的金龙盘踞在铁棍之上,对周边万物虎视眈眈!
马玳对此不敢置信,惊呼道:“龙跃九霄!果真是‘龙跃九霄’!”他不禁状若痴人呓语:“想当初飞流派的创始人——独孤流,独创神功【鎏阳九龙】,此招便是其中一式!莫非阁下是......”
不等他说完,黑衣人淡漠开口:“飞流派宮南阙,正是在下。”
一听“宫南阙”的名头,就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了“飞流末仙”,仗着自身武艺高强,曾豪言“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就绝不多言废话”,且真如他所说的,他都做到了,且时常伴随腥风血雨!
山匪们望着恍如杀神的黑衣人,都极为默契地向后退两三步。这位二当家,亦就是手持两把铁锤,耀武扬威的壮汉马三风,脸色煞白,嘴皮直起哆嗦,扭动僵硬的脑袋,看向面色铁青的老大——马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