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幽雀微微侧身垂首,隐隐露出精致的锁骨,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修长白皙的脖颈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犹如静默中的白天鹅,明明低着头,确是浑然天成的优雅与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
姜幽雀起身敛衽行礼,直到她抱起古琴转身离开,望着那风骨天成的背影,众人久久回不过神。
待再也看不见佳人的身影,众人才有些怅然若失地收回伸得老长的脖子,浑身有种虚脱的感觉。
“姜女神真是太美了!”
“女神,我是你的脑残粉!”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女神,我爱你……”
场内瞬间响起一片“狼嚎”声,所有男性生物都激动得两眼放光,有大发爱慕之情的,有呆呆愣愣嘴里碎碎念的,也有摇头晃脑口诵诗歌的……
在场的女生也不得不承认,姜幽雀完美得让人生不出任何攀比或嫉妒之心。
光这样貌就算是女生都看直了眼,更何况那高得吓人的出身,还有这一手出众的琴艺,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同是女生,怎么差别这么大?
……
一片议论纷纷随着大屏幕的动静而渐渐平息了下来。
“啪”大屏幕定格,晕染的水墨渐渐合拢,一个名字越发清晰起来——谢清灵!
“哎~”场内一片惊讶声。
“这么巧?两个女选手先后表演?”
“之前还是年龄最长的两个选手先后表演呢!”
“这是故意的吧?真有这么巧?”
“这就是缘分呐!”
……
评委席上,众人望着易大家,也有些好笑于这巧合。
“老易,你真不是故意的?看不出来啊……”苏老笑眯眯眼,拉长了几分语调揶揄道。
易大家绷着一张脸,斜斜扫了一眼有几分“不怀好意”的苏老,不动如山。其实他也有些意外,十强就两个女选手,全被他抽中了,但是他真的只是随意拍下按钮的,这就是天意吧。
“呵呵,之前我也是恰恰抽到了十强中年龄最长的两个。”管大师笑吟吟地插话道,“当时我也觉得很巧呢。”
“是啊,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都是这般巧合的顺序,但是,不是很有趣吗?”陶公话语中含着几分兴味,颇有些兴致勃勃地说。
评委们相视一笑,皆有同感。
周老也是含笑点头,可能老天也得了趣味,所以特地这样安排了一番。
真是期待啊,周老双手交握,置于桌上,静待着下一首曲子的响起。
……
看到下一个是自己,谢清灵也有些惊讶,这么巧?
对于姜幽雀,谢清灵的感官有些复杂。既有惺惺相惜,又有几分不可言说的嫉妒。
嫉妒?真是难看呢。谢清灵不禁有些自嘲。是的,她嫉妒姜幽雀的天赋,她清楚地明白,在古琴的天赋上,她不及姜幽雀,她在姜幽雀这个年龄,古琴实力可远远比不上现在的姜幽雀。
但是,那又怎样?
也许有一天,姜幽雀会超越她,但绝不是现在!
即使有些狡猾,但是此时的她不会输给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姜幽雀!
……
谢清灵一身鹅黄上襦、浅绿下裙,几枝修竹在行走间若隐若现,更有片片绿竹,飞舞旋转。
红色绢带在胸前打了个蝴蝶结,垂下的两条长长的带子轻轻摇曳,凭添几分雅致。
谢清灵怀抱古琴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中央,步履轻缓却坚定,双眼因为昂扬的斗志而更加明媚生辉。
明明外表是如其名般清灵雅致的一个人,此时,却清清楚楚地让人恍然,这娇弱的外表下是一颗坚韧而不轻易言败的心!
“铮~”幽远古拙的琴声响起,谢清灵的演奏,开始了!
所有人自觉停止了交谈,静静聆听接下来的演奏。
曲目——《山居吟》。
此曲最早见于明朝朱权编写的《神奇秘谱》,其题解云:臞仙曰,是曲者,宋毛仲翁所作,其趣也,巢雪松於丘壑之士,澹然与世两忘,不牵尘网,乃以大山为屛,淸流为带,天地为之庐,草木为之衣,枕流漱石,徜徉其间。至若山月江风之趣,鸟啼花落之音,此皆取之无禁,用之无竭者也。所谓乐夫天命者,以有也夫。又付甘老泉石之心,尤得之矣。
又有《五知斋琴谱》曰:曲小音大,跌宕起手,一段至三段似跌非跌,苍古恬静,起伏恬逸,大有意味。习琴之家,有不学者哉?
《治心斋琴学练要》言:陵谷变幻,隐遯甘心,毛敏仲之所以作是操也,松壑作伴,风月可人,乐乎天命复奚疑?
《天闻阁琴谱》的记载与《神奇秘谱》类似:毛子所作也。与世相违,弗牵尘网,大山为屏,清流为带,天地为庐,草木为衣;枕流漱石,徜徉其间,真乃乐天安命者也。音高而洁,有放荡中流之意。高弦下指,必要老幹冲足为妙。
《乐仙琴谱》曰:按斯曲乃宋毛敏仲,因见山居趣味澹然,与世两忘,至若山月江风之景,鸟啼花落之音,此皆取之无禁,用之而不竭者也。鼓是曲者,当知乐夫天命矣。
……
琴曲以以大九挑四、中九勾一的打圆开始,谢清灵重重弹之,会场渐渐淡去,一个深山空谷逐渐现于眼前,远离尘嚣,幽寂清远。
定睛望去,有草屋一间,仿佛幽人的栖息处,静谧,无尘。隐约间,似有山风荡荡,虚谷传响。
谢清灵剔五四两弦,轻弹上滑,缥缈的云气在山间穿梭游荡,几分朦胧与虚幻。
咦?竖耳聆听,幽人吟啸山间,弹琴作歌,好一派自在无忧。
此时此景,幽谷深涧、云烟四合,众人不由得信步悠游于其间,看长风穿林,且吟且醉。
琴音一转,又是打圆,山谷里岩石峥嵘,更添几分孤高旷远之意。
岩石沉默,草堂寂静,幽人高卧床榻,气息绵绵,神与物游,窗外松风隐隐,几分悠远,几分飒爽。
幽人卧空山,
四季对云烟。
长风自来往,
相伴有松泉。
琴曲由徵调变成宫调,气息随之一转,变的更加绵长细微,在场众人与幽人一起沉醉于这难得的神清气明中,只觉身心陶醉,畅快不已。
睁眼望向窗外,大山如屏,意象苍茫,琴曲又回到了徵调,气息稍稍急了一点,山崖绝壁、跌宕生势,满谷松风、涛声不绝于耳。
谢清灵再一个打圆,琴曲进入高潮,气息变紧,连续两句几乎相同的句式,仿佛自问自答,把琴曲的情绪往上推。随后,琴曲又游离到徵调,在两句长长的咏叹之后,一切又沉入到虚谷的回响之中。
琴曲进入后半段,谢清灵面目端肃,下指苍劲有力,取音劲健沉逸,力透琴面。前两节旋律,前一节松,后一节紧,相为呼应。一片雾岚暝色缓缓浮现,衬得山谷越发浑穆苍古。
而幽人依然在其山居的草堂中卧听松泉,枕石待月。
最后的尾声,明亮的泛音清越悠远,深山空谷、草堂幽人等一系列景致物象,都逐渐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