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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白雪》(二)

林漠一个反撮,右手大指用指甲向内弹入,右手中指向外弹出,擘二弦,剔一弦,两声纠缠,音色愈见低沉幽远。

雪,越发大了。

起风了。

雪花翻涌,风声烈烈。

本来轻柔的触碰渐渐变得凛冽刺骨起来。

视野里是铺天盖地的白,上下一色,众人微眯着眼,不知是这风太大,还是这肆意的白太过耀眼,抑或是两者皆而有之。

他们不自禁地眨眨眼,却发现自己的眼睫毛上都染上了一层霜白。

……

玉砌山河风凛冽。看八荒无也。老天轻作雪。光皎洁。白纷纷万树寒初发。上下天光一色。碾碎琼瑶玉屑。肃然光映冰壶月。

……

林漠左手食指轻点七徽,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四弦,继而右手食指向内弹入、向外弹出,先抹后挑,抹五弦,挑五弦,琴音由低音区滑向高音区,泛音起。

泠泠然,铿铿然,恍若玉石之声,别样的剔透空明。

雪,渐渐积了起来。

一片竹林蓦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好像本就存在似的,与那方天地浑然天成,气韵勾连。

竹林清幽,一片青碧之色染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色。

素净的白,清透的绿,彼此交叠,竟散发出了耀眼的光泽。

嗯?人们不由得耳朵微动,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声响,却是竹枝不堪重负,一个极致的弧度后,积雪簌簌地落到了地上,溅起一片雪雾。

琴弦震颤间,众人好似真的听到了那细细的折竹声,几分清雅,几分空明。

……

拟形肖只见漫漫一带素乾坤。俄然補就江山圆缺。盐拟雪。柳絮梨花伊谁别。斜飘密密。全输君白。奇花六出。轻拂。玉骨冰肌。天根月窟。

……

林漠右手食指自外向内弹,从一弦抹至六弦,琴音低沉中又透着丝丝清远,散音起。

雪渐停,寒愈深。

天地阒静,本该幽暗的天色却散发着朦朦的白光,那是雪的反光。

云层掩映间,弯弯的月牙似露未露,月色清浅,倾洒而下,满地的雪色又被染上了一层银霜。

……

寒透重窗寂然万簌无声。澄清元气自生成。穿入窗户。戛玉声铮铮。折竹翠风屏。

……

琴音揉进了几分婉转,似珠滚玉盘的琳琅之音,有种质感的清透。

林漠左手按弦,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一弦,按音起。

清冷的竹香渐渐散去,却有雅致的疏梅暗香浮涌在空气中,若隐若现,比之竹香多了一抹淡淡的清甜。

……

梅雪淆真北窗一夜寒凝。捲尽明沙。迢迢白玉神京。知谁细剪琼英。月旦空评。不夜永平明。疑谁梅弟。认谁梅兄。

……

梅林广阔,点点嫣色于一片雪色中美得惊心动魄。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林漠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六弦,左手按弦取音的同时,作往复摆动的“吟”,琴弦微颤,琴音浅浅波动,便似有一股幽梅之香逸散开来。

……

压梅留意有雪恐无梅。梅与雪两徘徊。枝头玉砌银堆。银堆。寒冰重压百花魁。谁人咏雪那奇才。宾主追陪。齐不掩。户长开。常是防猜。寻梅客。放棹人。频来。

……

林漠左手按弦,右手在同一弦上急速抹勾,蠲六弦,继而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右手食指向内弹入,勾六弦、抹七弦,琴音如脉脉流水,低婉柔和,丝丝缕缕渗透进每一位听众的心扉。

……

虚室生白寒光笼色。明明丈室生虚白。湛湛冰壶天地窄。洛阳人门闭塞。太极未分。初爻正画。混然一片清浅银河。凝素魄。雪宫中不与瀛洲隔。明窗纸隙。

……

林漠左手无名指轻点十徽,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四弦,泛音又起。

琴弦恍若冰蚕丝所铸,音质清冽却又绵延悠远,有一种冰雪般的通透质感与空明杳冥。

不知何时起,风又大了起来,雪花纷飞,肆意旋舞,有一种在刀尖上起舞的凛冽美感。

风助雪势,天地间一片混沌,恍若末世降临,又好似天地初开。

众人只觉眼睛迷蒙,寒意浸骨。

呼气,成冰。

……

风雪交攻风必发。雪飘零。寒天滴水成冰。急雪严焱。两无相让。战输赢。空中碎玉。听坠寒声。

……

林漠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三弦,左手按弦取音时,从上向下,向本位音滑奏,作下滑音“注”。

风势渐缓,雪花便也温柔了几分。

弯弯月牙从云层后探出了脑袋,云烟飘渺,月色清辉,洒落一地银光。

漫山遍野的雪色亦是与之相呼应般,蒙蒙白光氤氲缭绕。

月色,雪色,银白交织,整个世界都在发着光。

彼此谁也不让谁,竟似分割了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界限却是模糊的,本就相像的两色,慢慢侵吞对方的领地,交融出了更为温醇柔软的色泽。

月色与雪色交织,覆盖在整片大地上。

……

雪月相辉明明天上月光。霏霏窗外雪光。白白相辉。雪月争强。争强。冻销天地。霎然世界银妆。战玉龙败鳞残甲。的那夜光芒。看寒窗呵冻笔。裁冰剪水。有客咏诗章。烧兽炭。笑饮琼浆。

……

琴曲进入末段,林漠左手按弦,右手,挑四弦,一个按音后,林漠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一弦,散音起。

风势愈加缓了,竟莫名让人想起了江南温软的春风,而飘飘扬扬的雪花也好似那满城纷飞的柳絮。

有茶香若隐若现,清涩,却味甘。

让人不禁口舌生津,回味无穷。

望着飘雪,品着茶香,嘴里似乎也有了几分冰凉的触感,好似绒绒的雪花消融在嘴里,竟似有丝丝甜意渗了出来。

……

消虑烹茶布彤云。天荡荡。飞飘冷片韵琅珰。远近也悠扬。撒盐花。盐花颠狂。喜滋那宿麦。化遗蝗。应瑞呈祥。消俗虑。煮黄芽。袁安卧迟细看。玉砌楼台十二也。一片茫茫。

……

琴曲进入尾声,林漠左手食指轻触七徽,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四弦,琴音愈发清越高远,恍若环佩叮铛之声,几分玉质的玲珑与清泠。

最后一个撮,林漠右手大指向外弹出,右手中指向内弹入,托一弦,勾六弦,琴音泠泠,冰澈无垢,几分折竹的清逸,几分碎玉的琳琅,余音袅袅,久久不息。

至此,琴曲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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