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多雨,树木在放肆地成长,鲜花在张扬地绽放。
云若是在半夜时分从火车上走下来的,长长的站台上高悬着照明灯,可以清楚地看到站台旁边茂盛葳蕤的乔木,看到正在夜里微眠的鲜花。
骆风正站在站台上,夜风吹来,头上的浓发肆意飞扬,一双眼睛在寻找在张望,痴痴地寻找,悠悠地张望。
“嗨,骆风,我在这儿。”云若先发现了骆风,夜风把她的声音温柔地送进了骆风的耳际。骆风转过身,向她这边小跑过来。
如同很多的国产电影示范的那样,这里两个相爱的人是以长长的慢镜头推进的方式走到一起的,所不同的是,这里暂时还没有深情的拥抱,有的只是深情的相望。
如果是国产电影的情节,在这个时候,男主角会很犯傻地问:“你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这么傻啊。”其实傻的人是他,不是真傻,就是矫情。女主角会很笨地回答:“人家想你了,你真笨啊。”其实笨的人是她,不是真笨,就是造作。
当然这里的情节不是国产的搞笑电影,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骆风说:“你还真来了,我也就是到这里来散散心。”
云若说:“你能够到这里散散心,我也可以啊。”
骆风笑起来:“散心散到一个地方,咱们也算是不同凡响了。既然来了,就跟着我走吧。”
云若绝不肯示弱,说:“哪里是要跟着你走,我是送你回家。”
骆风笑着问:“我是一个孩子?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云若也轻笑起来,说:“你当然不是个孩子了,不过依然需要有人照顾,因为你是德高望重的骆老师。”
由此可见,生活永远高于艺术,至少生活虽然幽默,却不会搞笑,虽然质朴,却不会弱智。
他们走在守望的乔木的影子里,走在休眠的鲜花的芬芳里。
在他们风流快活的时候,执着于完成他们交给的使命的萧寂正在山城的大街小巷里独自慢步。
他在这个夏天每个星期六都会一个人行走在山城的大街小巷里,今夜他无疑是例行公事。
他走过的地方,永远记不住。上个星期六夜晚他是否走过同样的地方,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也许刚刚落下的脚步已经踩在曾经留下的脚步上面,人间的故事事实上也在重复上演。
在一片柳树下,有一家人正在外面乘凉,摆放在一个木凳子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台湾孟飞和潘迎紫版的《神雕侠侣》。
如同台湾言情剧常有的情节和桥段一样,在他回到学校门外的时候,老天爷和寂寞无依的他开起了玩笑。一场倾倒银河的大雨结构严谨矛盾突出地适时来临。而学校原本敞开的大门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地及时锁死。
我们的落拓男主角,最佳江湖浪子,彻底懵了。他所有的表演才华在那一刻落花流水灰飞烟灭,扒着校门哑口无言。
没有办法,实在是世事弄人,翩翩佳公子也要变成鸡鸣狗道之辈了,他毅然决然地决定翻墙而过了。
一个人踏着积水,冒着大雨,忙忙似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以梁上君子的绝顶定力跑回了自己的小屋,痛定思痛之后,酣然大睡。这居然把他的失眠顽疾暂时治愈了。
怎一个天涯沦落了得?
大雨惊长夜,天涯共此时。相同的大雨倾盆,不同的人生遭际。
如同港剧一样,一对恋人度尽劫波终于携手同行,需要一场大雨添些浪漫,增些气氛。背景音乐随之悠扬而起。
骆风和云若还在站台上慢行的时候,助兴的大雨奏着爱情圆舞曲与他们相约了。
于是我们都极为熟悉的剧情展现了,两个情浓似火的恋人互相用外衣替对方遮雨紧紧地贴在一起向车站还敞开的大门跑去,他们脚下的节奏居然是广东粤曲《步步高》。
坐在车站的长椅子上,他们竟然坚持到了第二天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