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里的男生总体上都很低调,即便各有性格,也绝不像有些班级男生那样山呼海啸横冲直撞。多少有些率真的宁成杰在其他班级男生面前,也与一个谦谦君子无异
宁成杰平时粗门大嗓,做事风风火火,但是写的字与他的性格截然而异,是工工整整略有些清秀的魏碑体。后来他和萧寂过从甚密,居然也喜欢上了读书,买下了当时风行于世的三毛全部作品。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来的,总是爱念叨几句诗:“我的心是玻璃做的,即便破了碎了,也是片片真诚。他的确是个真诚的人,真诚中还带着让人一眼看穿的狡猾。他的狡猾也是真诚的。
我还看到过他在自习课上写小说,我凑过去,他就一脸不容冒犯的庄重,说:“看什么看,还是离得远远的去画画吧。”
我自讨没趣,装作满脸不屑,他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说:“我这是瞎写,没什么好看的。什么时候你有空,咱们还是喝杯酒吧。”
宁成杰好酒量,他应该是和班级里的男生喝遍了,喝得尽兴的时候,他的声音更加嘹亮,激情澎湃。有一个时期,他喝酒的时候很沉闷,不言不语,但是有酒必喝,杯来就干。
我怀疑那个时期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与他写的那个小说有关联,可惜的是我没有办法读到。听说,他那篇小说完稿后,交给了萧寂。
在学校时,我和萧寂接触不多,他忙着读他的书写他的文章,我忙着画我的画谈我的恋爱,基本上没有交集。但是在平素的见面机会里,我认真观察过他,他经常是听别人说完话,先不以为然地哦一声,然后是一通舌枪唇剑,将对方弄得遍体鳞伤。
即便是对方是女同学,他也是冷血无情地如此这般对待。所以我极度认同方宝昌对他的评价---有智商,无情商。
他和赵恒锋成为知己,由此可知那是必然。
赵恒锋在和萧寂成为知己之前很孤单,孤单到一个人去食堂,一个人去阅览室,一个人去操场跑步。他后来及时认识到了自己的状况,并尝试着予以改观。但是惯性已成,更改起来,动力不足,收效甚微。
主要是他的狂和愤世嫉俗成了横亘在他与同学们之间的高峰。这座高峰,没有胆子的人是不敢爬的。
与他相仿佛,萧寂很傲。那是浸入骨髓里的傲,融化进灵魂里的傲,据我所知,很有些同学对他的傲忍无可忍,心怀气愤,发誓要挫挫他的锋芒。一天晚自习,萧寂在学生会的同学检查过出缺席情况后准备去阅览室,谭燕歌突然大马金刀地做到他的课桌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掩藏着内心真实的意图,问他:“你准备忙什么去?”
萧寂对他的不期而至充满警惕,淡然说:“上阅览室。”
他的淡然越发让谭燕歌理解成了对自己的傲慢,谭燕歌突然出手了,扣住了萧寂的手腕,眼睛里闪过一丝快意的狰狞。萧寂看破了他的意思,脸上露出了冷笑。这冷笑更加激怒了谭燕歌,嘴里吼了一声:“你张狂什么?你在傲视谁?”就将萧寂甩倒在地。
同学们一阵大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赵恒锋从教室后面冲了过来,撞开冲动之后有些后悔的谭燕歌,骆风也过来了,扶起萧寂。
萧寂的脸上还带着冷傲的笑意,对谭燕歌连看也没看,一步步向教室外走去。赵恒锋冷冰冰地对谭燕歌说:“你有些欺人太甚了。”
谭燕歌突然变得张口结舌,刚才的豪气干云荡然无存。方宝昌挤过来,说:“同学间开玩笑的。谭燕歌刚学的柔道,想练练手。”
骆风逼视着方宝昌,却没有说话。他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他看得出这不是同学间开玩笑。
赵恒锋和骆风都出去看萧寂了,我扫视着还在教室里的一些男生,他们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不阴不阳。
我觉得很无聊,我猜谭燕歌也许只是这起事件的主谋之一,我深深地为一些人感到了脸红。
我侧面打听过,萧寂没有的罪过谭燕歌,他甚至不会出现在谭燕歌自己营造的歌舞升平中。萧寂除了傲,也基本上没有和别的同学闹过矛盾,因为他不屑为之。
后来赵恒锋推论说:“一定是萧寂的锋芒盖过了一些人的锋芒,所以才会有人想挫挫他的锋芒。”
萧寂虽然有锋芒,却千真万确从不想出风头。这当然不是他谦虚,而是他不屑于此。
赵恒锋还说:“谭燕歌们虽然把萧寂甩倒在地,但是真正输的人是他们。真正的强大不会害怕被人傲视,内心的傲岸不会恐惧别人狂放。所以,他们用这起事件证明了自己的不够强大,内心的羸弱。”
萧寂站起身时脸上的冷傲的笑意,直到现在我还会想起。现在我见到他时,他总是微笑着,但是那笑容里已经很难找到当年的冷傲。这就是成熟的代价。我问他是否还记得这件事,他淡然地说:“记得,当然记得,当然那都是年少轻狂惹的祸。”
那时的萧寂从外在看有些文弱,然而在他伫望天涯笑问苍茫的这么多年,我们都无可否认他有着钢铁一般的信念和意志,为尊严而战是他始终高扬的生命的旗帜。
也许他不够优秀,但是他绝对执着,为成就生命的伟岸,他甚至可以付出一切。
他很累,这是我们对他的一致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