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方平原与周木关交界的地带有一片浓密的林子,它被称作东林,那是混种能够生活的地带之一。
竹林里,一个身影穿梭,他背着几只竹矛,体型庞大,却不及普通的兽人。他穿着白布衫,鹿皮裤,眼珠不停地变换,一直盯着他所追赶的野鸡。
再过一会儿,天就得亮了,朝霞映在这片竹林的那个时候,就是抓捕它们的最好时机。
他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轻声探索,它们聚集的位置,等到阳光初照,即可出击。长风静静地等待着,粗大的指头已经捏住了身后竹矛,离他不远的地方,即有一片棕红的鸡群。
嗖的一声,一只竹矛带着初阳的光辉,直击猎物要害。鸡群一下炸开,它们朝着四面八方跑开,只有一只半死不活的鸡留在原地挣扎。
长风也不急,慢慢地走过去,将那只鸡抓起来,用细线把鸡脚捆了一圈又一圈。背在身后,高兴地笑了笑。
他舔舔嘴,黑发沾了初晨的雨露,贴在脸上,作为兽人和人的孩子,长风继承了两方的优势,这才得以让他在这物资匮乏的东林里养起一整个家。
长风提着鸡在林间穿梭,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只剩一件:好好地洗把脸,准备和妻子女儿团聚。
长风有个贤惠的人类妻子,虽然他有着一半的兽人血统,但这也只是让他的体型稍微大了点,其他与人无异,他妻子是边境上兽人与人纷争留下的孤儿,他俩相爱也算是上天的安排。
突然,就在竹林尽头,那条盘曲的泥路上,传来一阵不和谐的马蹄声。
人?东林里怎么会出现人的士兵呢?长风趴在泥里,把四周泥巴直往身上抹,只露出双眼。
他看到了高头大马上,穿着银质盔甲的骑兵,除了手里的长矛,腰间还挎着一把长剑。他驱使着身前的四个步兵,步兵拿着矛,穿着皮革,战战兢兢地朝黑暗还没完全消退的竹林前进。
“该死!”
长风的瞳孔猛然放大,因为那些朝这前进的士兵,是从他家的那个方向进发的。长风立马起身,把鸡狠狠丢到一边,鸡的惨叫立马引起了骑兵的注意,于是一行人变了方向。
长风趁势,接着还没褪去的夜色飞奔,寻着一支绕开他们的路线前进。现在的他,脑子里满是妻儿的安危。
“啊……呜呜……”
突然多出了一个步兵,挡在他前进的路上,那还只是个刚成年就进了军队的伙计,看见长风就吓破了胆,丢了矛撒腿就跑,长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到暗处。
士兵的眼睛冒着热泪,他的瞳孔急剧放大,在夜里喘着白气。长风看了一眼外边,那几个士兵还没有注意到这边。
他看向手里的士兵,后者已经害怕到了极点,一股白气,从士兵的胯下腾腾而起。
士兵紧闭的双眼,不止地冒出眼泪,长风心软,叫他不要闹出动静就保证他的安全,士兵急忙点头。
长风击晕了他,正要走时,后脑受到一击重击,眼前一黑全身瘫软下来。
……过了很久,他隐约听见了女儿的声音,她一声一声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又一声一声地骂着。还有他妻子哭泣和乞求的声音。
突然,声音没了,世界再次沉寂,可怕的静默令他着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幕令他失声痛哭:妻子跪在地上,抱着女儿,女儿的脸蛋从她的胳膊下露出,一只长箭穿透了她们的身体,鲜血染红了一方土地,还冒着热气。
“你们!”
长风面部狰狞,痛苦使他扭曲,他奋力向上,却被四人压下,士兵按照骑兵的指令,把他的头一直按按进土里,长风可以清楚地闻见那股子腥味,来自他妻子女儿的鲜血。
拿弓的骑兵使了个眼色,旁边拿矛的骑兵跳下马来,抽出腰间长剑,正要准备结果他。
长风后悔没有用竹矛捅死他所遇到的第一群人,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让这些人活着走出东林。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该死的人,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长风暴怒地吼叫着,那双眼睛变得血红,刚才那个被他击晕的士兵也目睹了这灭绝人性的一幕,他害怕地向后退,露出一副逃兵的姿态。
骑兵没理他,也许他懒得跟一个死人费口舌,一剑下去,这个半兽半人的杂种,就得见阎王了,哪里还能扰得了他们。
“长风!”
一声兽吼袭来,昏天黑地,士兵胆颤起来,一个体型庞大的纯种兽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年轻的骑兵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剑还没落下,自己的脑袋就开了花,倒在地上,像条死狗。
那个拿弓的士兵还算反应迅速,刹那就给了古尔一箭,可惜,箭刚离弦,他就被自己的箭洞穿,鲜红的箭羽从他的后颈突出,冒着热气。
长风落地,那个坐在马上的尸体也掉了下来,正好滑了一点距离,落进了山谷,骨碎的声音好像在不断回响。
“长风,我很抱歉。”
古尔转过头,极不情愿地看着长风的背影,以及那跪在地上,已无生气的母女二人。
妇人依旧抱着女孩,双膝跪地,那双手似乎永远都不肯放开,而那个小脸蛋,也好像已经永恒地定格在了那儿。
长风走向前,抱着妻子女儿失声痛哭,古尔站在他身后,铁手将那些碍眼的家伙,全都清理掉了。
……
对于长风来说,这天是不幸的,他把母女二人安葬在了东林里,又把住了十多年的家烧成了灰烬,古尔和铁手看完了一切,并且给长风的妻子女儿行了兽族人的礼仪。
“长风,我要让卑鄙的人类付出惨重的代价,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古尔狠狠地朝他问道。
长风没说什么,等风吹干了他的眼泪,留下两条泪痕时,他只是静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