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城眯起眼睛,细看着来人的样貌,人群中爆出一阵欢呼:“大王,是大王来了!大王来接我们了!”汉子们打着呼哨催马前行。呼和纵马狂奔,转眼间人马就跟冲在最前面的那汉子撞在一起,两匹骏马双蹄腾空朝上跳了起来,又向后退了四五步方才四蹄平稳地踏在土地上,呼和大声道:“大王,没想到你竟然来接我们了。”
原来,那当先的人正是扶南国国王帖木儿。扶南建国不久,部族又都生活在草原上,并不经常称他们自己是扶南人。帖木儿笑道:“又不是荒年,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
呼和的弟弟初次北上拜见大王,纵马赶到呼和身边激动地叫了声大王,只是他生性木讷,行过礼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由得脸红起来。帖木儿却神色如常,大笑道:“这就是你那弟弟阿勒坛,听说你擅长训鹰,改天和我的金雕比一比!”
阿勒坛听闻大王竟肯与他比赛,兴奋道:“好!”
应城并不想过早地和帖木儿碰面,便故意放慢了速度,知道一干人马大都与帖木儿见过面才慢腾腾地来到人群中,找了一个最不显眼的地方翻身下马。
帖木儿双眼锐利,早就看到有一个人拖拉在呼和人马的最后,这人虽穿着蒙古袍,却一点儿也不像草原上的儿郎们,遂指着刚刚下马的应城问道:“他是谁?我看他不像是我们草原人”
“嗨,是个汉人,南边救来的,闷葫芦一个。吃喝起咱们草原的牛羊肉来倒是挺爽快的。”
帖木儿望着人群边缘的应城,吩咐呼和道:“待会儿吃肉时叫上他。”
夜色已深,黑沉沉的天空罩在头顶,帖木儿命人在大营不远处生起篝火。呼和特地把应城的位子安排在自己和弟弟阿勒坛身边,草原上的儿郎们热情高涨,欢声雷动。应城听着草原儿郎们唱着歌跳着舞,赞美他们的乌仁图雅,记忆的伤痕又开裂了,他甚至都没见到柳音儿最后一面。应城心灰意冷,无心理会他人,端着酒碗自斟自饮,神情甚是落寞。
帖木儿见应城神色间颇为忧郁,举杯望着应城道:“朋友北上扶南,一路辛苦,帖木儿敬你一碗。”
帖木儿在一干草原儿女们心中威望颇高,又是扶南的国王,一声甫出,众人的眼光都落向应城这边。虽然大王为人热情豪爽,但能让大王敬酒的人也一定大有来头。
但见应城仍旧自斟自饮,根本没把帖木儿放在眼里。阿勒坛以为应城没有听到大王的话,急忙捣了一下应城的胳膊,谁料应城仍是自顾喝酒。这一切落在众人的眼里,众人脸上皆有愠色,帖木儿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冷地望着应城。阿勒坛本就木讷,见应城不理睬自己,众人的眼光又全落向这边,不禁双脸通红。呼和生性刚烈,见状“呼”地站起身端着酒碗大声道:“汉人来到我们草原,不肯喝大王的酒,我呼和一路照应你,你可愿意干了这杯酒”
众人的目光钉子一般望着应城,只见应城缓缓地抬起头摇了摇,又低下头喝起酒来。
呼和见应城如此目中无人,急得直跳脚,他不善言语,只得看着帖木儿愤怒地叫道:“大王!”
帖木儿心中虽不悦,但毕竟是扶南的大王,处事比呼和一干人冷静一些,他见应城眉头紧皱,目中似是含着泪光,心知这汉人再无礼也不会这般狂傲,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只是他不言不语,却确实让兄弟们脸上无光。帖木儿端起酒碗喝一口,慢声道:“朋友不肯喝我们的酒,是嫌这酒不好喝,还是觉得我们草原的儿郎不配跟你做朋友?”,帖木儿没有理会应城的摇头,继续道:“我们草原的儿郎,训鹰套马上战场,唱歌跳舞搭毡帐,出门是好汉子,进门是好男人。”
说到这里,众人都高声附和道:“就是就是!”应城低头不语,帖木儿道:“我猜,你在南边混得不太好吧?”
呼和高声道:“就是,我们遇上他的时候,就跟叫花子一样,我们一路照顾他,到头来他却不理我们!”
火光照耀着干枯的的草地,众人的言语让柳音儿的死在应城的脑海愈发清晰起来,也越发让应城对柳音儿愧疚,应城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众人见他如此,均知他是有难言之隐,心中的愤怒也都化作同情,帖木儿挥挥手道:“都散了吧。”